沈执清睁开眼低头看,嵇宴便是已经重新伸过手,扶着他在桌子旁坐下。
感受着从肩头传来源源不断的内力,沈执清咬唇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拨开去。
立在一旁的老人察觉出一丝的不同寻常小心的问出声,“相爷您这是……”
“本相没事。”他抽回手清了清嗓子,看向老人,“老伯,今日宴家的事情大白于天下,本相特意带着朝欢来宴家看看。”
老人当即红了一双眼睛,冲着沈执清躬身跪倒在地上,“七年前相爷便救了家主,如今宴家的案子又是相爷亲手翻案。相爷于宴家大恩,宴家无以为报,老奴待家主谢过相爷。”
沈执清赶忙伸手将人搀扶起来,“老伯客气。”
“本相虽与宴大人见过几次,但却深知宴大人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如此忠臣蒙冤实属不该,自然是应将真相自当大白于天下。”
“相爷高义。”老人站起身,“我宴家现如今只剩下公子一人,亦是幸得相爷照顾。”
“本相。”沈执清偏头看向嵇宴,“本相与令公子两情相悦,照顾是应当的。”
感受到身侧有一道视线垂落而下,沈执清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宴家尚有衣冠冢是吗?”
老人躬身一礼,“是的,老奴这就带相爷过去。”
三人在宴府穿行而过,最后在后院之中看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坟冢。
而最前面的便是宴家家主宴霖与宴家夫人的墓
这让沈执清不禁想起了在幻境之中最后一眼见到宴朝欢时候的模样。
身子倾颓,单薄的衣衫之上尽是鲜血,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人亲眼目睹自己一家十几口惨死,而只有自己一人活了下来,心中凄苦可想而知。
也难怪双喜楼的妈妈会说宴朝欢形如疯癫。
沈执清深吸了一口气,“老伯,你先下去吧。”
看着老人离开,沈执清望着墓碑问出声,“若是你占了宴朝欢的身子的话,宴朝欢……”
“死了。”嵇宴掀开衣袍冲着墓碑跪了下去,冲着墓碑拜了三拜。
他直起身,望着墓碑,余光之中就看见身侧沈执清亦是跪了下来。
嵇宴的眸子静静的落在沈执清的身上。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沈执清。
宴朝欢死时他其实见过人一面。
当日,他于混沌之中醒来,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在双喜楼之中奄奄一息的宴朝欢。
当年那两掌,到底是伤及根本,他保了宴朝欢几年的命,到底是到头了。
嵇宴望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之人,问出声,“宴朝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宴朝欢望着屋顶,“当年大仇得报之时,朝欢便应是死去。苟活了这么多年,够了。”他抬起手,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唯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再见到他。”
沈执清是他心中的光,是他此生唯一未尽的遗憾。
嵇宴几乎不用问,就知道宴朝欢口中所说之人是谁。
他一双眸子渐渐眯了起来,“他不是你能觊觎之人。”
“是啊。”宴朝欢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偏过头来,“摄政王此生可有憾事?”
嵇宴:“有。”
宴朝欢:“摄政王可是也喜欢他?”
嵇宴看向人。
宴朝欢虽然没有听到答案,但心中答案已知。
明明两个人两情相悦,他虽然不知道一年前沈执清为何要杀了他,可两个人的本不该是如此结局。
“当年摄政王救我,助我大仇得报,我宴朝欢无以为报。死前能见到您,定是你我有缘,既然如此……”宴朝欢撑起身,“我活不了了,若可以……我愿奉出我身,赠与您。”
嵇宴蹙紧了眉头,“宴朝欢。”
宴朝欢咽下口中腥甜,再次出声,“摄政王我只求一件事,若您真能复生,求您,带着我这份爱,守他,护他,若有违誓,我就算是做鬼,也不饶恕!”
嵇宴将思绪抽出,将视线从沈执清的身上抽回,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石碑上。
宴朝欢,宴家事已毕,而你的祈求,孤听到了。
安心去吧。
沈执清亦是冲着石碑叩首,“宴公,神庙地下的神宫已彻底的封存,您当年未有送出去的奏折我也替您递给了陛下,雍玦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宴家事已毕,唯愿,地下英灵早日安息。”
*
相府,霜花小院之中。
嵇宴沐浴之后将架子上放着的外袍披上。
扶风走进屋,冲着人躬身一拜,“殿下。”
嵇宴将身上的衣服拢好,“何事?”
扶风躬身,“此番宴霖的事情大白于天下,相爷索性没有查到殿下头上。”
“那件事,还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嵇宴迈步走到窗户跟前,用手碰了碰窗边那朵开的娇艳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