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上次入梦之时,府中虽然遭了浩劫,但家丁兴旺,倒还是一番生活气。
可此时,仿佛是人去楼空,再无生气。
远处那老者似乎是注意到这边,冲着他走了过来,“欸,你是谁……探花郎你怎么在这?不对,该是叫您奉御郎,您现在不应该已奉旨去了乌蓬里了吗?”
原来是这个时候。
春日宴之后,他被封为奉御郎奉旨前去乌蓬里查案,而宴霖正是在他走之后被处决,等他回来之时,宴家一家已然惨死。
沈执清哦了一声,冲着对方道:“想起来点事情,就晚走一些。”
老者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您是来找摄政王的?”
嵇宴?
沈执清顺着老者的视线朝着后院亮着灯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对,我来找他,他在哪?”
老者顺着一指,“殿下在里屋见老爷。”
“多谢。”沈执清冲着人微微颔首,就迈着步子朝着里面走去。
算算日子,明日宴霖就会被问斩了。
当年宴霖事发,他不相信事情为宴霖所做,年少轻狂的他曾去流云台求过嵇宴一次。
而嵇宴拒绝了。
当时他就觉得此人冷血无情,南梁若交给他,一准要完蛋。
可没想到,在行刑前一天晚上,嵇宴来见了宴霖。
他来见他做什么?还是说,之后宴霖一家惨死跟嵇宴有关?
想到此,沈执清加快了脚步走去内室。
他脚步顿在屋外,用手指在窗花之上戳了一个洞。
他趴上去看,只见屋内镣铐加身的宴霖正冲着嵇宴俯身跪拜于地。
立于宴霖身前的嵇宴伸手将人一把扶起,“此事本殿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宴公不必行此大礼。”
宴霖却还是给人跪了下来,“罪臣自发现了行宫的秘密之后,便知自己已然活不长。殿下能够救下罪臣的亲眷,罪臣死也可以瞑目了。”
沈执清稍稍直起了一些身子。
原来当初宴家亲眷改为为奴流放一事是嵇宴的手笔。
这不还是出手相救了,干嘛当初要在他面前说出那般狠绝的话?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睛,耳朵里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号。
他附耳过去,就听见宴霖出声道:“殿下,此前奉御郎曾救过罪臣一家性命,朝堂波诡云谲,我宴家之后恐无力回报,不知罪臣能否向殿下讨一个赏?”
嵇宴:“讲。”
宴霖:“殿下与奉御郎同朝为官,奉御郎出入官场年轻气盛,求您看在宴家这么多年为皇室效力的份上,在朝堂之上照拂奉御郎一二,他若是日后犯了什么错,亦是求您护他一次。”
作者有话说:
宴霖的事最后一次入梦。
明天会把宴家最后的结局一口气写了,所以今天先这么多么么哒。
第45章 雪夜
宴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掷地有声仿佛是直接砸进沈执清的心脏。
这些话让沈执清不禁想起自己此前与嵇宴的相处。
每每争执之时,那人便是处处退让。
从前他一直以为是嵇宴争不过他,直到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七年前,宴霖曾因他向嵇宴许了一个愿,求他庇护他。
原来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人在较劲,而对方从未想过要同他争个高下。
沈执清自嘲的笑了一声。
宴霖让他护他就护,堂堂摄政王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他沈执清什么时候让他这般让着了?
倒像是他赢不过他似的。
沈执清放在窗台上的手,不自觉攥了起来。
半晌,他眸子垂落,敛去了眼底的一片落寞神色。
沈执清已不愿听下去,撑着身子转身离开。
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那扫雪的老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奉御郎这是要走吗?可是见到了殿下?”
沈执清不愿意多说其中的原因,便是冲着老人编了个谎话,“老伯,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他声音一顿再次出声,“对了,若是一会有人询问,切勿说我来过此地。”
老人不明所以,本是正准备问一问为什么,沈执清却已然离去。
老人冲着沈执清恭敬的一拜,直起身时就看着人从大门处离开。
天上的月皎白清冷,落在那着了一身白衣的人身上,白衣包裹着人单薄的身躯,老人平白的总是觉得在奉御郎身上看见了几分寂寥,萧瑟孤寂的很。
可明明现如今奉御郎风头正盛,合该春风得意才对。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沉冷清贵的嗓音,声音他只在一个人身上听过。
老人握着手中的扫帚赶忙转过头去看,就瞧见雪地之上,着了一身玄黑色宽袍的摄政王就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