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敛目,复又抬头,只见松苓将那红纱奋力一抛,红纱顷刻展于夜穹,将那轮残月带着星一同染红,山间晚风穿过竹林,和着淡雅竹香,吹的红纱轻动。
纱落了下来,碰到了松苓的耳,耳朵不经意间抖了抖。隔着纱竟是这样一番景象,眼前的景都带了红,模糊了淙舟的影,叫他看不太清。
松苓也是紧张的,手上不禁握紧了红烛,他想唤人,可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说出半个字来。松苓只觉这紧张好没来由,无奈自嘲的笑了笑。
他隔着纱与淙舟相望,那人还张着手等他,松苓倒了两口气缓下那股子没来由的紧张,终于寻回了声音轻声唤道:“鸣沧君,”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也没那么难说了,“我嫁你可好?”
怪不得今夜换了一身红衣裳。
湖中麟麟碎了残月,淙舟眼底盛着那一湖的波光,松苓乱摇的尾巴昭示着他难消的紧张,却也一下下的撞在他心口上。
他道:“好。”
淙舟怎会不应。
松苓闻声,霎时丢了紧张,脸上都要盛不下那笑,他捏着红烛纵身跃下,稳稳的落入了念了一秋的怀。
松苓看清了淙舟,即便隔着红纱。
“哥哥,”他吻过淙舟的唇,轻声呢喃,“掀盖头。”
这是个恨嫁的新嫁娘。
淙舟一手将人托稳,一手接过那红烛,他倏然挥袖,将红烛送去了屋中烛台,烛火随风摇曳,这间屋子终于亮了。
“你这么急?”淙舟将松苓抱去屋里,“不拜天地,不拜高堂,直接掀盖头吗?”
松苓被他说的有些羞,环着淙舟脖颈,把脸埋了进去,仿佛方才在屋顶上向人求亲的不是他似的,松苓埋得紧,闷声道:“好麻烦…”
“什么?”淙舟闻言哭笑不得,他头一次听说有人成亲,嫌弃拜天地高堂麻烦的,他揉了揉松苓的耳,调笑着人,“我从未想过你竟如此恨嫁。”
松苓更羞了,他抬手捶在淙舟肩头,压低了声音道:“我才没有!”他扫了扫尾巴,“我就是觉得,爷爷肯定是拜不了了,要是把你师尊请来的话,那整个嵛山不都得疯了,嗯…不那么热闹也没关系,就咱两个人,简单点也好。”
“简单点好,所以就直接掀盖头吗?”淙舟把人放在桌案上,垂下眼眸,看着红纱下的人。
“你能不能不说了…”松苓还挂在人脖子上不肯下来,他躲着淙舟的目光,脑袋垂得低,“我那就是,就是一时上头,做不得真…”
“一时上头?”淙舟挑眉忍笑,“做不得真?”
“嗯…嗯。”松苓点点头,抬眼偷偷瞄人。
淙舟捉到了那目光,瞬间起了逗弄狐狸的心思,他缓缓说道:“既然做不得真,那这亲怕是…”
“做得真!”狐狸果然急了,“我是说直接掀盖头做不得真,哪里说过成亲做不得真?鸣沧君真是天大的能耐,竟将人一字一言尽数歪曲了去。”
狐狸恼怒,淙舟如愿得了趣。
“好了,不闹你了。”炸毛狐狸得顺着毛捋,他抚平松苓蹙起的眉,俯身轻吻松苓的眼,另一只手揉着蓬松狐尾,逐渐往尾根处去。
“你不要捏我尾巴根,”松苓猛地一抖,再生不起气来,“你总是捏我尾巴根。”
淙舟笑了,收回了手,他又在人脸上轻轻捏了捏,瞧着人怒气消散,这才道:“院子里有口枯井,里面有你喜欢的东西,”他掀了那红纱,赶着松苓下了桌案,“快去取来。”
松苓闻言只觉惊喜,淙舟真的给他备了旁的东西。那枯井显眼,就在篱笆墙边上,离着这青瓦房并不远。可松苓这段路走的一步三回头,后脑勺都能看见嘴角,许是那门槛建的稍高了些,松苓左脚绊右脚,险些将自己摔出去。
“小心。”淙舟想要扶人,可松苓却向他挥了挥手,直奔那枯井去。
“诶没事不用管我!”松苓三两步蹦去了枯井,探头一瞧,却只见得铺满了井底的杂草。
松苓猛地回头,眸中满是疑惑,接着他眼珠子一转,探手下了枯井,往井壁上摸去。
原因无他,只因松苓闻到了一丝酒香。
果然在井壁的一块覆着青苔的石砖上,他摸出了些许异样,这块石砖稍有些松动,松苓嘿嘿一笑,用力按了进去。下一瞬井底发出一声巨响,石板倏然动了起来,带着那满铺的杂草没入石壁。
酒香醇厚,只在须臾间便飘满了整座小院,松苓浸在那含酒的松香中。他偏了偏身子,将月光让了进来,他借着月光,看见了井底的酒坛。
井下湿冷,那酒坛上似是润着水光,淙舟在这枯井中建了一座酒窖,用来放那些松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