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更娇艳了,血流得更多了。
陆良清墨眉微拧,在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冷静之外的神色。
“一个小小刑部侍郎,也敢动我陈灼的妹妹么。”
“动”这个词极是微妙。
陈灼意有所指,话里有话,陆良清并非听不出来。
但他此刻迎着这柄长剑,仍是重复着那句话:“公事公办而已,是武宁王私自斩杀犯人在先,不过烦请陈姑娘到刑部叙述事情经过,武宁王何需动怒至此。”
“是么,看来是本王过于残暴,用权势压人了。”
剑刃抵着陆良清喉咙,“陆大人,你知道么,若是本王在此处杀了你,也无人敢置喙我陈灼。”
“你信吗?”
话落,陈灼微眯双眸,剑刃当真往前推进了一寸。
剑锋划破皮肉,渗出鲜血来,只要再用点力气,再往前推进一寸,这剑锋便能刺穿他喉咙。
刑部的人皆是双瞳放大,却也只能扼腕。
不敢,不敢上前。
但陈念出来了。
“哥哥!!!”
小姑娘用尽全力朝陈灼吼,声音尖细发抖,拦在了陆良清面前。
甚至,她还用自己自己那双绵软细腻的手,皮肤嫩到一掐就红的手,径直抓上了剑锋。
锋利剑刃划破手心,鲜血很快流了出来,顺着剑锋,朝剑的另一头流去。
陈灼瞳孔蓦地放大。
这刺目的鲜红占据了男人整双眼睛,甚至,也流入了他眼里。
眼里的轻狂阴鸷,以及那浓烈杀意全都被这鲜血掩埋。
平时那般娇气的小姑娘,一捏她脸便会喊疼的小姑娘,竟是徒手抓住了这剑。
男人的眼睛一瞬枯寂,里面满是凄惨。
开口唤她名字,却觉喉咙梗了打工泡千万把刀,将将流出血来。
“念儿……”
陈灼松了力,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陆良清惊骇,冷静神色不再,眉目间的清正和疏离此刻也掺上了一些别的东西:“姑娘!你不必如此!”
陈念却只是摇摇头,仍是异常固执地拦在陆良清面前,继续和她哥哥对峙。
小姑娘眼含热泪,鲜艳的唇却弯起,笑盈盈地对她哥哥说:“哥哥,你干脆杀掉我好了。”
陈灼双目失神,一直盯着小姑娘那流血的手,把剑一扔,正要慌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口时,陈念却娇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无异于往他心口插了一刀。
男人当即怔在原地,心口的血涌上喉咙,充斥着唇齿。
“陈念,你说什么?你要我杀你?”陈灼沉沉问她,俊美无俦的脸苍白不已,眼尾红到似是要流出血来。
“你这是在要你哥的命,知道吗?”
“正好,你先拿起这把剑杀了你哥,亲手杀了你哥,好不好啊。”
陈灼仰头笑了,一个身量高大,威严深重的将军,此时此刻却隐隐透出了些脆弱。
她要他杀她,她居然要他杀她。
“不如你先捅你哥一剑,再来说这事。”
陈念咬牙拼命忍住眼泪,但簌簌泪珠仍是不断倾泻而出,她用手抹掉眼泪,脸上却沾了血。
白雪般的脸上沾了红,红白交织,直刺得人双目流泪。
陈灼便是。
眼尾已然透出了水光。
他一个大丈夫糙男人,一将军,年少参军年少成名的将军,纵横沙场多年,尸山血海走过,流血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从未因此掉过半滴泪。
可他,次次流泪都是因为她。
因为这个,一手养大的,不听话的妹妹。
“念儿,你是我养大的,给我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哥哥便原谅你。”
“那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啊。”
陈念负气地拾起地上的剑,剑看似轻盈颀长,却沉得很,陈灼握着举重若轻极其轻松,但陈念拾起时却相当费力,差点没站稳被剑带着摔倒在地。
但尽管如此,陈念还是忍着手心伤口的痛,把剑重新放到陈灼手里。
“我受够了这样的哥哥。”陈念一双眸子水意横流,哭得人心都要碎了,“既然哥哥是个只会杀人的疯子,那干脆把我也杀掉好了。”
陈灼一愣,握着长剑的手忽然颤了下。
被疯狂掩去的理智渐渐回笼。
少女此时此刻看他的眼神满是愤怒和怨恨。
跟他囚禁她,给她戒断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陈念手上的血还在流着,顺着掌心蜿蜒而下,似是要把整个剑锋都染红。
陈灼愣了,方才那个冷厉狂妄,一身杀气的武宁王似是消失了,双目呆滞,似是想不明白,他从小养大的小姑娘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那个乖巧黏人的小姑娘呢。
那个总缠着他要他抱的小姑娘呢。
他和她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