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眼,三表叔又不是武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唐姻想起过去父亲对张芝平的评价:雀鼠之辈,心如蛇蝎,胆大妄为。
当年张芝平鱼肉青山湖百姓之时用尽了下作、狠毒的手段。
如今张芝平强弩之末,做困兽之斗,必然会放手一搏。
果不其然,只听门外张芝平的阴恻恻地道:“快,先把他杀了,我们冲出去!”
“可他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啊!”
“钦差大人又怎么样!这是钱塘县,不是京师城,到时候便说他遇上了匪贼,死在了贼人刀下也无人知晓!”张芝平嘶吼道:“咱们那点事儿若是被捅了出去,几个脑袋都不够用!快上!”
唐姻的心脏几乎快要提到喉咙口。
张芝平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正当时,也不知是谁人大喊了一声:“不好,大人中剑了!”
唐姻身子僵住,思绪几乎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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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依旧,僧侣如常。
大门再度打开之时,殿外的情景显然被清理过了。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水冲刷干净,灵慈寺依旧那般庄严肃穆。
唐姻从地藏殿出来,不见旁人,只看到守在殿门口的王晟。
“王大人,我三表叔呢?”
王晟见他面露焦色,安慰道:“唐四姑娘别担心,大人正在那边的忏堂审张芝平,要您先去慈航方丈那儿等等,他审完了过去找您。”
唐姻点点头,又忧心地问:“方才听人喊,说有人受伤了,是不是我三表叔?”
宋昕对王晟有过交待,不许提他受伤中剑一事。
虽然说伤口不深,但王晟没护住自家大人,心里难免过意不去,更不愿说谎:“等下姑娘见到大人就知道了。”
唐姻心思剔透,王晟这样一说,那便是真有可能受伤了。
到了慈航方丈处,唐姻还是坐立不安的,担忧几乎摆在了脸上。
反观慈航方丈,指尖捻着佛珠,悠悠地道:“施主不必忧心,等等宋大人便过来了。”
唐姻面色一忸,微微有些尴尬:“真是抱歉,扰了方丈的清净。”
慈航方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施主,左右也是等着,不如去那棵树下绑根红绳,在我寺求的姻缘一向灵验。”
慈航方向遥遥一指,透过宣窗,一棵老树盘伫立在庭院之中。
这棵树十分粗壮,大概有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合力抱住。
老树的枝丫上挂满了红绳,随着风吹雨打,几乎与老树融为一体。
唐姻见慈航方丈已经将红绳递过来,自然不好推辞,接过红绳去到了老树下。
老树枝桠繁茂,较矮的几条已经被红绳占满,唐姻只好去够更高的树枝。
她仰着头,唇瓣轻轻张合,阳光穿枝叶,落在素白的绸缎上,少女仿佛是从树里走出的精灵。
宋昕由远及近,便见这样一幅画面。
少女踮着脚尖儿,身型微微打晃。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唐姻身后,抬手拿住了少女手中的红绳,随后绑在了枝桠上。
唐姻回头,对上宋昕起伏的喉结。
她心中没由来的慌乱了下,险些跌倒。
好在宋昕扶住了她,唐姻的视线落在宋昕手臂的伤口处。
宋昕今日穿了一身深蓝玄纹的劲装,腰佩长剑,过往的温润隐去不少,更多了一分冷峭感。
他的袖子上有一道被剑划破的长长口子,周围充斥这湿濡的暗色,不难看出是血迹。
唐姻抬手要去触碰,被宋昕一把扣住了手腕:“别摸我,脏。”
唐姻双眸瞬间水泅泅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可是、可是他们说,说你受伤了……”
“我没事。”宋昕指了指身后,王晟已经去拿药了。
宋昕的声音淡淡的起伏:“四娘,你又担心我了,是么?”
唐姻抹着眼泪,捣蒜似的点头:“我害怕,我害怕你受伤了,三表叔,你的伤口怎么样了,疼吗?”
“不疼。”宋昕眉眼深晦,反而安慰似的道:“等等你帮三表叔上药好不好,上了药,便不痛了。”
唐姻乖乖地点头,等王晟拿来了外伤药,便仔仔细细给宋昕上起药来。
伤口在宋昕的右侧小臂处,剪开衣料,伤处已经模糊。
唐姻细心的为宋昕清理周围的血迹,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患处,惹得宋昕轻轻“嘶”了一声。
她手腕一颤:“我、我再轻点……”
“无事。”
唐姻悄悄觑了宋昕一眼,三表叔为人清冷,平常连表情都很少有,总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却对她淡淡笑了一下。
这一个笑容,就好像天上的谪仙下凡似的,沾染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人间烟火气。
唐姻看得愣了,大概是注视太过明显,宋昕略带问讯的目光对到了唐姻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