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辗转苏醒,正被男人抱怀里,男人素袍上有清冽沉香,他温柔问她是否做了噩梦。
她点头,然后往他怀里钻,他很温柔,凛很温柔,皇帝很温柔,萧易很温柔。
然而此时此刻,少女捂住的抱紧自己的手臂,她需要凛,她从未像现在需要他,需要他温柔抱她,在她耳边轻轻安抚。
没有了,那样的怀抱再也没有了。
明日要应对更多的人,还有处理后宫诸事,登上皇后宝座,享受无上权势,却也担负巨大责任,这比她想象中更难。
没有人教她,该怎样当好一个皇后。那些皮笑肉不笑的贵妇人,与她们周旋就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鬼使神差,她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唯有在哪里,她才能安下心来。
深夜,她提着一盏宫灯,朝着福宁殿的方向去了。
已经许久未曾来过福宁殿,上一次过来是在离开皇城去幽州之前。
她推开院门,此时正值盛夏时节,院子里的杜鹃萎靡不振,多年不住人的宫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但终究少了人气,冷冷静静。
她推门进入主殿,进入内室。
床榻下塞着一些信笺与衣物,仍在,没有人动过。
凛这个人已经在她尘封的记忆当中。
泪水不住的往下流淌。
少女不得不承认,他们曾经交换过真心,这成堆的信笺中,对彼此的关心依稀尚存。
衣柜半敞着,郁尔伸手拉开。后来,萧易肯定也没有再来福宁殿。
她眸光一颤,发现里头竟然静静躺着一封信,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揪紧。
第一个念头,凛还活着。
而后她伸手拿起信笺,发现信封上头落了些许灰尘。
显然,这封信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郁尔缓缓坐下,拆开信封。
癸亥年,她去幽州的第二年。
展开信纸,看到了熟悉的笔迹,落款,凛。果然是他,男人在她离开皇城第二年给她写了这封送不到她手里的信。
指尖在颤抖。
信上问她在幽州过得如何?
问她在幽州的所见所闻?
问她,他可以派人去接她回来么?
问她,何时方归?
心脏瞬间有如万箭穿心,她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他是不可一世君王,也是遣词温柔的凛,他曾经很宠爱她,那双手曾温柔地抚过她所有。
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鬼使神差一般,她找来笔墨回复了这封信,信中诉说了她这些时日的不易,身后毫无倚仗,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如履薄冰。
知道这是一封不会有回复的信,她还是妥帖装入信封放进福宁殿的衣柜,如此这般,才觉得心中愧疚稍许退去。
趁着天亮之前,她狼狈回到月华殿。
她身披华丽锦袍,头戴繁复金冠,嵌着璀璨宝石,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发冠沉重,锦袍起了褶皱。
“你去何处了?”
她一跨入月华殿,便见到已经更换完龙袍的萧让,但他眼底略显疲惫,瞧着一夜未眠。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朝会了,到时候他又要面对文武百官,各个绝非善茬,必定在皇后人选的事情上对他百般刁难。
“去了福宁殿。”郁尔实话实说。
两人互知对方的不易,但这一次他们绝对不能退让。昨日,逍遥王甚至提出可以封郁尔为皇贵妃,前提是将皇后之位让给镇北侯独女。
萧让拒绝了。
皇后的权柄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倘若他们一次退让,便会给百官给天下人一个信息,他,萧让,新帝,听命于辅政的逍遥王。
那么往后诸事,都会节节败退。
“可以牵我的手么?像在幽州那样?”萧让语气恳求。
袖下的纤柔小手轻轻握住男人粗粝手掌,“记住,你是君王,萧让。我们同幽州时候不一样了。”
然而下个瞬间,少女被紧紧抱入怀中。
“我现在想杀了逍遥王。”萧让附她身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告诉她。
“千万不能冲动,朝中有他不少党羽。你是君王,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不能再背负弑杀亲族之名。”郁尔告诫他,“如果在幽州,我们的目的是活下去。如今在朝堂之上,我们的目的便是,忍耐,伺机而动。”
“我听你的,郁尔。”男人放开她,眸光灼灼地直视她。
目送萧让离开,郁尔将宫人都遣走,浅眠片刻。
虽并未 册封皇后,但她如今担着皇后之职,今日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待到转醒时,晌午将过。
她拉开衣柜取新衣裳,准备去浴殿沐浴。
一拉开柜门,她便僵在了原地。
一封信。
放置在成堆的衣裳上,衣裳是清晨刚折叠放置妥帖的,这说明信也是刚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