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含笑着点了点头,只见自己的女儿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无措而稚幼的欢欣。
姜凝在原地茫然地转了两圈,她意识到自己将有那样一段时间——可以抛却一切顾虑,以真实的感情面对盛齐。
像是美梦乍醒也会留恋的酒客,即使知道一切虚妄,还是会义无反顾想要继续沉浸。
她望着自己的母亲,突然也笑起来,三分惊愣,十分雀跃:“那我……?”
王后伸手替她理好微乱的鬓发,柔声道:“去吧。他是你的人了。”
这是个比往年更加炎热的夏季,艳阳高照,暑意蒸腾,宫道的石砖似乎要也在那炙烤下融化。
宫门大开,一匹白马驮着红衣的少女,踏着青砖疾驰而出。
姜凝来不及扮男装,甚至等不及宫侍送来她的金面。
马跑得很急,水红的薄衫与墨色的长发被热风扬起,她仰着脖子,一串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往她的锁骨滑落。
她眯起眼望着宫墙外的烈日,倏忽间便将宫侍和守卫的惊呼甩至身后。
白马朝盛大将军府狂奔而去,一路都未曾减速,勒停的瞬间,白马发出一声畅快的嘶鸣。
盛大将军府的守卫早已眼熟这白马,正欲上前,抬眼却见一个身着常服,未戴金面的女子纵身下了马。
她脸上未施粉黛,红衣在酷暑中将她衬得有种近乎夺目的张扬。
她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抬手丢入守卫怀中,未等对方开口便问道:“盛大将军在府中?”
守卫一愣:“在的。”
“盛齐呢?”
“也在,”守卫一看令牌,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但……”
姜凝不再多言,径直便朝盛府内走去。
日头晃晃,盛齐跪在院中,毒辣的阳光直射着青年的背脊。
他脱了外衫,仅穿着一件被汗湿的丝质里衣,宽肩窄腰,肌肉劲瘦而有力,手中托着两根荆条。
盛大将军原本坐在屋檐下的阴影处,面色铁青地瞪着自己的儿子。
忽然,只闻一阵喧哗从府门传来,盛大将军站起身,目光沉沉地朝院外望去。
姜凝走得极快,身后的侍卫不敢拦她去路,只七手八脚地跟在她身后。
慌乱的脚步声愈近,盛将军走到盛齐身前,伸手取过那两根荆条。
他垂眸望着儿子的双眼,扬声道:“后悔吗?”
“不后悔。”盛齐轻声道,“是本就是我所求。”
盛将军浓密的胡须下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又似乎只是勾了勾嘴角:“说大声点。”
“不后悔!”盛齐朗声道。
此时,身后院外,一抹水红的身影恰然而至。
盛将军眉心一动,挥起荆条往盛齐背后抽去。他手上力道不小,又或许是借了巧劲,那荆条在空中带起骇人的弧度,破空之声响起,骤然往青年腰背落下。
姜凝脚步一滞,心脏慌乱地狂跳,似是没想到盛将军下手如此之重,声音都带了几分微颤:“慢着!”
盛齐闻言身子一僵,荆条在下一瞬抽打至他的身体,轻薄的里衣霎时破开,痛觉片刻后才从皮肉间火|辣辣地泛起。
姜凝快步走到他身旁,伸手按住盛将军手上的荆条。
“殿下。”盛将军皱起眉头,目光不悦地打量着她与盛齐,简直像是在盯着一对大逆不道的苦命鸳鸯。
姜凝尴尬地抿了抿唇,在盛将军的目光中显出几分赧然。
她并非深居宫中的乖顺公主,但平素做的嚣张事一律借了姜乾的名头。盛将军虽是朝臣,于她而言却更是长辈,像这般明晃晃的顶撞长者,对她来说倒确实是首次。
姜凝咬着唇,握着荆条的手微颤,却透出些决然的坚持:“盛将军,您不能打他。”
“他是我儿子,”盛将军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我为何不能打他啊?”
姜凝的目光与盛齐对视,她颤颤巍巍且毫无底气地小声道:“但他、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他是我的人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但请您不要打他。”她终于缓过气来,重新对上盛将军的眸子,坚定地重复道。
盛将军那把浓密的大胡子颤了颤,绷着脸,皱着眉,压低了眸子瞪着他涨红了脸的儿子。
“没用的东西。”他朝盛齐低骂了一句,随后将手中的荆条撒气般掷在地上,大步朝院外走去。
“带他滚吧,他是你的人了。”跨出院门的瞬间,盛将军的声音如此道。
作者有话说:
《姜国全员助攻团》
他们在风雨来临前,给孩子们造了个不太牢固却足够美丽的乌托邦。
父王母后,包括盛将军,他们是姜国的太阳。太阳在的时候,是不需要烛火燃烧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