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着下巴轻敲书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漏掉了。
没一会,又有一位客人过来看诊,池浅看了眼师傅,转而回到家。
厨房里的刘爹在忙着烧饭,小草坐在院里掐青菜根。
小草见到池浅连忙放下手里的菜,一路小跑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姐,喝茶!”
池浅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让她的心情舒缓下来,她和煦道:“小草长大了,可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不要赶小草走,小草只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小草连忙摆手,想到可能要离开池家,他带着哭腔急急表示道。
池浅的表情微微一顿,没想到小草这么忠心,一片好意却不小心把人搞的哭唧唧,反倒让她有些歉疚。
“不哭,我永远不会赶你走”,她佯装从袖口掏出布娃娃递给对方,“送你布娃娃。”
果然,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漂亮的娃娃,小草一秒止哭,破涕为笑。
两人的动静吸引了刘爹和筷子的注意。
筷子心中羡慕,同时又替自家夫郎暗生警惕。
刘爹经过小草身边时,眼神暗了暗。
池浅见了,眼神微微一动,她支着下巴琢磨着小草和刘爹,两人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用过晚饭,池浅敲响刘爹的房门。
“进来。”
刘爹以为是小草端水进来伺候,他头也不回,慢悠悠的拨动着桌上的佩兰花。
佩兰花插在陶瓷花瓶里,花朵鲜艳宛如刚刚摘下,一点看不出这朵花已经养了一个多月。
“阿爹的佩兰,养的真好。”
听见女儿的声音,刘爹拨花的手一顿,转过头,留意到池浅如常的脸色,他的目光闪了闪。
“这么晚了,浅儿怎么过来了?”
池浅缓缓走到桌边,扫了眼娇艳的佩兰,不动声色的观察刘爹的表情。
佩兰花的根.茎可入药,既然是药,医者自然关注了些。
她不疾不徐的开口,“郝师傅,为了让孕期的夫郎开心,她特意研制了一种生根粉,保持佩兰花期三个月不败。”
“这种配方,曾经只有她的两个儿子,郝珮和郝澜知道。”
刘爹把手藏进桌下,不安的绞着。
面对女儿,他心虚的别开眼,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王知清的爹原名叫郝珮。”
池浅的声音平缓,一字一字慢慢的吐出。
窗外的风飘进屋子里,带着温暖的春意,刘爹只觉得脖间吹起一片刺骨的冷意,他紧紧绞着手,下唇慢慢浸出血珠。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池浅耐心的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池浅轻敲桌面,换了个问题,“小草是谁?”
她的视线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没有错漏他一闪而逝的痛恨。
如果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彼此间会有相似的DNA显现,比如某些五官相似。
池浅起身找了一张纸,捏袖,平稳的研墨。
安静的小屋,只有她的毛笔声悠长。
淡淡几笔,小草的画像绘出,接着是池母的,刘爹的,池浅自己的。
随着一张张画画出,刘爹的表情越发惨白。
他忍不住低声,“浅儿,我们就一直这样生活,好吗?”
她的笔尖一顿,画上的池浅,眼角晕染出一片墨痕,像是干涸的泪痕。
池浅放下画,表情淡淡的,她穿过来,从未喊过苦,从未抱怨累,一直努力的走着脚下的路。
现在,她的父亲,让她停下脚步。
她不解,“池家的冤,阿娘的死,阿爹,不在乎了?”
原主从小看着爹娘恩爱,也亲眼见证阿娘走后,她的阿爹有多痛苦,几乎夜夜以泪洗面。
无论百姓如何骂,如何欺负,她的阿爹坚定的守在池家老宅,督促她读书洗冤。
现在,她好不容易找出一点线索,他却劝她放下。
“当然不是”,刘爹勉强的说了一句,唇瓣失了咬合,上面的血珠点点滴落。
昏暗中,刘爹瞳孔慢慢失了神采,肤如白纸,嘴唇殷红,一身素衣沾着血,不动不语,安静的宛如寿衣店里的纸人,透着虚假。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池浅看过太多面容恐怖的尸体,也见惯了医馆里的生老病死,她平静、定定的看着他。
刘爹抬手捂住脸,像是这样就可以逃避掉一切,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累了,想睡了。”
“求求你......”
衣襟慢慢的从一滴,渐渐湿濡一片。
房顶上有轻微的脚步声。
池浅不动声色的看着哭泣,向她哀求的刘爹,后背掠起一阵凉意,她掀了掀唇角,终是没有在继续。
她收起画纸,一声不语的离开。
池家遭受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