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和福欢不曾辩驳也不曾求饶,乖乖磕了头,准备出去。
霍暮吟深知薄宣的狠戾,他说话的语气那样寻常,听起来又不是那么寻常。她一时警觉,道:“站住。”
福喜和福欢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双手交叠在腹前,恭谨垂头。
薄宣笑道:“怎么了?”
霍暮吟并不理他,只同两个侍女道:“你们俩将那些残羹碎瓷收拾了,晚些再来伺候我沐浴。”
这话里的含义,在场的人都听得懂,包括福喜和福欢——
“晚些再来伺候我沐浴”,能有“晚些”,这便意味着她们能活到“晚些”,至少能活到霍暮吟沐浴的时候。
薄宣道:“不是她们叫你不高兴吗?”
霍暮吟瞪他,“你知道是谁叫我不高兴。”
薄宣无奈,挥挥手,让两人去收拾,自己仰着头道,“难不成是我?”
霍暮吟看见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就来气,恨不得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砸出一拳乌青。
“我问你,是不是你叫人将屋里的利器都收干净的?想找个剪子剪花都找不着,能高兴吗?”她指向门外,“还有,叫个太医来瞧瞧落枕,也不能吗?”
她发了一通无名火。
脸颊不自觉微微鼓起,一双美眸恶狠狠地,剜着薄宣,像是恨不能上嘴咬一般。
薄宣无奈地笑道:“侍弄花草有专门的人,刀剑匕首也都有专门收纳的地方,这屋里除却起居要物,没有放别的东西,你若是想要,叫她们拿来就是了。”
“太医之事,”他难得解释道,“是我不喜就医,我的人都知道,大概是怕触怒我,是以有所阻拦。不过……”
他站起身来。
霍暮吟仰头,等着他的下文。
薄宣居高临下,道:“不过,你若是想知道桓承礼的事情,大可直接问我。”
他俯下身,将她圈在双臂与圆桌之间。
“要问吗?”
他抬眸,冷淬的眼瞳,微勾的唇角。
霍暮吟被识破心事,怒意早就消散不见。她轻轻捏着手,硬着头皮道:“要能知道的话,为何不问?”
她也抬起眼,撞入他似笑非笑的神色里。
薄宣静静看了她半晌,突然道:“你们都出去。”
他说的是福喜和福欢。
她们两人听言,忙不迭退出到屋外,伸手掩了房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耳边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薄宣倾近。
霍暮吟一顿。
他再倾近。
霍暮吟紧张地捏起腿面的裙裳。
薄宣垂眸扫了一眼,方才的阴霾散去不少。
他凑到她耳边,“帮我换药。”
说着,启唇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轻轻扫过,撩拨了一下,点到即止。
霍暮吟脑海里还嗡嗡作响。
她以为薄宣要“带伤作案”。
原是自己想岔了。
连同屋里没有利器、不让请太医这两件事,她都想岔了。薄宣不是什么事情都以拘禁她为目的的,她好似比她想的更自由些。
她不禁想,上一世觉得薄宣圈禁她,是不是也是她想岔了。
她走神得太久,薄宣有些不满,“想什么?”
霍暮吟回过神来,开了药箱,道:“想你是不是不知道疼,还能顶着这样的伤去上朝。”
说着,解下薄宣腰间缠绕的绷带,露出红肿得愈发厉害的伤口。
她俯身,轻轻在伤口上吹了吹。
凉丝丝的风掠过火辣辣的伤,薄宣舒服地发出一声简短而沉闷的喟叹。
霍暮吟觉得这闷哼总有种旖旎的色彩,直起身来笑道:“原来太子殿下这样敏|感。”
薄宣初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敏|感,没有作声。她便觉得自己在暗中扳回一城,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抬抬眉,动手处理起伤口。
直到薄宣反应过来,侧过脸:“你笑我?”
霍暮吟见他后知后觉,抿住笑意,“不敢。”
薄宣看她反应,轻轻哼了一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是。每次都要换床被褥再睡的人自是不会笑我的。”
……
霍暮吟立即就反应过来,这是点她呢。
每一回都要换床被褥,湮湿得太大片,每回玳瑁她们换的时候都红透了脸。
说起这些,羞意就像一把火,嗡地烧上头脸。
薄宣挑眉,明知故问,“你脸怎么红了?”
气得霍暮吟剜他一眼,处理伤口的动作也下了重手。
薄宣倒是乐,疼了也高兴。
“桓承礼在法华庵养伤,你那两个丫鬟在照顾他。已向朝里告了假,也向江南去了家书。”
霍暮吟听言,手上一边动作一边道:“他杀了你这么一刀,你杀他的时候,也下了重手吧?”
薄宣冷哼一声,“我下重手他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