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杨铁牛所言,无论是宁阳镇还是禹州,此时都已经是兵荒马乱的状态,丁任椋已经坐上了禹州刺史的位置,日日蹲守在城楼里按兵不动,似乎是在等候着什么。
镇上与城里的人,能逃走的都逃走了,不能逃走的只能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时刻祈祷着这些乱糟糟的事能够很快过去。
骆勇跟着李尧钻进了杨铁牛的马车,从出商口出去,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的早上到达了青州渡口。
杨叔与孙虎、吴兴、陈阳、严猛他们早早地便侯在了那里。
严猛一见骆勇,径自过来认罪,“勇哥,我没完成任务。”
骆勇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此事本就希望不大,你能活下来,便已经完成任务了!”
其实在他发现有人跟踪时,便着手做了两手准备,其中一手便是让手下人继续与那些人周旋,另一手便是叫严猛假意运尸体回去,但实际上手持禹王的信物去青州求援。
青州城守备将军秦将军与东海人有不共戴天的世仇,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秦将军必定会出面相助。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宁阳与禹州的局势变化地那么快,他都还没来得及安排,那秦将军也已经早先他们一步被派出去了。
这也使得严猛扑了个空。
“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尧向杨叔恭敬地作了个揖,叫众人有些吃惊。
特别是吴兴,他那双并不太大的眼珠子,险些就要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了。
杨叔也给他还了个礼,“王爷,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去说话吧。”
渡口停靠着十几艘商船,商船上放着的都是些丝绸、木炭、陶瓷等货物,听闻是要运往扶桑的。
几人跟着杨叔上了船,直到在巨大的船舱里坐定,杨叔才开口道。
“青州的兵权已尽在我手,王爷,接下来咱们需伺机而动。”
这话说得太过于直白,直白到骆勇满眼困惑,杨叔到底是谁,三郎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他为什么会说这些?
李尧也没想到先生刚坐下就说这些,于是同骆勇解释了起来。
原来面前的杨叔竟是当今皇帝的表弟,曾经的大学士杨叔同杨学士,只因当年他支持乾王而未支持皇帝,被皇帝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杨家上下百余口人,被斩杀的斩杀,充军的充军,做妓的做妓,流放的流放。
原本他是被斩杀的,家中老仆冒险救了他一命,他便带着老仆的儿子开始长达十几年的流放。
好在后来边境不大稳定,他才趁机逃脱,来到了杏花村。
要是按辈分,李尧还真得要唤他一声叔。
解释完后,杨叔叫人送来了一只篮子,这篮子很大,大概能放下半条桌案的样子。
来人将铺在篮子上头的布轻轻掀开,篮子里竟躺着一个熟睡的孩童!
那孩童眉目清秀稚嫩,看起来年岁不大,大概一两岁的样子,虽一身素衣,但看着十分贵气,这贵气仿佛与生俱来。
李尧微微一愣。
杨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沈妃连夜将四皇子送出了宫,她说,这世上能护四皇子的也只有王爷您了。”
李尧依旧将信将疑,即便是日夜兼程,从京城到禹州也要小半个月,再加上四皇子还小,经不起颠簸,恐怕离京时间会更早一些。
而那时候,禹州的局势还没如此糟。
沈妃爱子如命,轻易不会让孩子离开她的视线,除非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境况。
难道丁任椋的事,谋划了很久?
“父亲,此刻民愤四起,正是王爷出击的大好机会,咱们若再等下去,怕是要被秦王占得先机!”杨铁牛似乎不大同意杨叔的说法,站出来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可是父亲,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咱们不出手,等到东海、绥瓦、火头与扶桑纷纷出兵围困,那我唐国亡矣。”
父子俩一个主即可出战,一个主静候时机,两人没说几句便吵了起来,李尧自顾自拿出信件,站到一旁看了起来。
沈妃从来没给他写过信,但她的字迹李尧是认得的。
沈妃在信上说,她将他视为己出,信他是个好孩子,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孩子一条生路,无论将来如何,孩子绝对不会挡了他的去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尧自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信中最后的几行字,实在有些意味深长。
皇帝是个多疑又有心机的人,沈妃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能深得其宠爱,必定是最会揣测圣心的,如今连她都在为自己的孩子找后路,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皇帝动了易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