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含章噗嗤笑出来,“这回不摆花架子了?”
沈南川也笑他,“你怎知人家郡主就是要做什么?说不定也只是吃酒罢了。”
“来,郡主相公,”晏含章端了个琉璃盏过来,开口逗逗韩旗,又接着哄他,“消消气,尝尝这杨梅饮。”
韩旗瞪了他一眼,倒没跟吃的过不去,接过那琉璃盏,皱着眉尝了一口,“不许叫我郡主相公。”
“让他们加些冰来,这杨梅饮都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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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瓦子挨着城东的东水门,也是处销金地。
与潘家酒楼不同,来这里的人不止为了吃喝,多是来寻欢的。
这里的倌人也多,清倌卖艺,红倌卖身,一到晚上,脂粉香气能飘好几里,连吹进来的风都像细腻的纱,蹭得人心痒。
晏含章没来过这里,进门就被灯光晃了眼。
掌柜认得韩旗,忙过来招呼,说郡主在三楼等着。
跟着掌柜上楼,刚走到三楼拐角,就是一阵嬉闹声,听着男女都有,特别混乱。
韩旗皱着眉,老大不高兴,“三楼客人好多,约人也不找个清净的雅间。”
“客人不多,”掌柜笑着在前面引路,“三楼只一处雅间,今儿被郡主包了,许是叫的倌人多,吵闹些。”
他来到一处门前,弯着腰敲门,“郡主,客人到了。”
“进来吧。”里面懒洋洋的一声,拉着尾音。
韩旗没好气地推开门,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京城假浪子碰见真的,腰板儿都挺不直了。
晏含章恪守人夫之德,对这没兴趣,只觉眼花缭乱,各色纱衣在屋里晃荡,有的还露着香肩。
中间一溜长桌,上面摆着琉璃杯盏和酒壶,有一只碧玉酒壶倒了,从长嘴里往外淌酒。
孟紫君歪坐在上首,嘴里嚼着盐渍的青梅,左手揽着一位粉衣娘子,圆圆的脸蛋儿像白乳酪,右手抱着个少年,鬓边戴花,软软地倚在郡主腿上。
韩旗也是没见过这架势,气呼呼往郡主对面一坐,抓了颗青梅往嘴里塞。
见他们进来,郡主坐直上身,却没起来。
她腿上的少年跟着坐起来,伸出水嫩的一只手,放在郡主嘴边,给她接吐出来的梅子核。
“相公这是…生气了?”
孟紫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与马球会不同,这次脸上带了妆,让韩旗想起画上的仕女。
“别叫我相公。”
韩旗语气没客气,但不知是不是被满屋的脂粉气熏着了,“相公”的“公”字一出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拐了弯儿,一瞬间气势全无。
孟紫君抓了颗面前玻璃盏里的青梅,笑着扔进韩旗手里,用含着情的眼神看他,“这个给你吃,别生气了。”
韩旗使劲儿捏着那颗青梅,晏含章猜想他是想把那东西捏爆,险些脱手之后,又没好气地扔了回去。
孟紫君又拿了一颗,转头喂给右边的少年,那少年朱唇微启,用牙齿含住青梅,嘴唇还碰了一下孟紫君的手指尖儿。
“你知道,我是郡主,”孟紫君把指尖儿在帕子上蹭了蹭,“身边的美人儿多,不可能为一个相公而放弃他们。”
“相公,”她软绵绵地叫韩旗,“你放心,成亲之后,你为大,他们不敢与你争。”
“府里钱财都归你管,你可满意?”
“自然,相公若是有喜欢的,我也可以割爱。”
“夫妻同乐嘛!”
孟紫君哈哈笑着,旁边的少年把脸埋进帕子里,肩膀轻轻抖着。
韩旗气得牙齿直打颤,“我去你的夫妻同乐!”
“谁要与你成亲?”
一听这话,孟紫君有些惊诧,说话语气也正常了,“你不愿意同我成亲?”
“不、愿、意!”韩旗掷地有声,“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儿。”
“你也不知道?”
“呼——”孟紫君似乎松了一口气,扯掉头上的一堆步摇簪环,晃晃脑袋,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口,“这些首饰压得我脑袋疼。”
她道:“不愿意就好,不愿意就好。”
韩旗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孟紫君一抬手,满屋的清倌红倌都站起来,对座上的人施礼之后,退着出了雅间。
“累坏我了,”孟紫君又把身上的披帛扯掉,换了个端正的坐姿,“装风流可真累啊。”
“昨儿刚回京,就听说那糊涂皇帝给我订了门亲事,连夜去见娘娘,把你夸上天了,就是不同意退亲。”
“我没辙了,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想着你要是被我吓着了,就能主动退亲了。”
她举起酒盅,仰头爽快地喝下去,“对不住啊,这杯酒就当给你赔罪。”
晏含章说了韩旗之前的计划,感叹道:“我倒觉得,郡主跟小六很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