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音回身关上门,被他拽着向前走,低声打趣,“急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凑热闹啊。”
天刚擦黑,街上的花灯便都亮起来了,曲屏深幌,花灯微透,潘家酒楼响起丝竹之声,与清风楼酒店的弦管遥相呼应。
京城中央大街,百枝火树,宝马香车,各式花灯微颤,一直绵延数十里。
京城的市场分为东西南北中四处,分别由四个行头管着,晏含章的是东市,走的是风趣雅致的格调,花灯上的丹青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好些还是他亲自画的,尤其是今年主推的一款走马灯,用手轻轻转动,上面形态各异的仕女图连成一片,便像活过来一样。
西市是储公子的地盘,堂皇富丽,照得大街小巷如同白昼,似乎重在一个“量”字,颇有些浮华颓靡之感。
身为储公子的手下,方兰松是该去西市捧场的,却拉着商景音拐去了东边儿。
“兰松,老实交代,你不会真跟他和好了吧?”
方兰松微微发怔,赶紧否认,“怎么可能?”
“那干嘛去他的东市?”商景音一副看透了什么的样子,“你可别再被他骗了。”
商景音这人没什么弯弯绕,嫉恶如仇,直来直去,从不掩饰对晏含章的讨厌,觉得自从这人来了之后,方兰松身上的麻烦事儿越来越多,又知道他俩成亲的内情,因此对晏含章很有意见。
“你就放心吧,”方兰松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拽着商景音专往河边走,“这些游船上的灯都好生精致。”
正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裕成河上最高的金吾桥,方兰松却不走了,趴在桥栏上看水里的祈福花灯。
“你想不想去放灯?”
商景音眸光微闪,望向河里稀疏的莲花灯,有些落寞地摇摇头,“看看人家放的就行了,我没什么要祈求的。”
“小郎君不替自己求个姻缘么?”
一听这欠揍的声音,方兰松便知道是晏含章来了,转过头去,见他对自己眨眼笑了笑。
商景音还没来得及说话,从桥头又跑上来一对少年。
高一些的那位穿着赤红束腰圆领袍,一手提着一盏六角花灯,一手牵着旁边沉默的黑袍少年。
晏含章转头的瞬间,眼前便是一亮,“韩小六,你怎么越长越精细了,当心被圣上瞧见,召进宫做妃子。”
韩旗抬着下巴,发间的红绸被风吹起,“做什么妃子,我以后可是要娶媳妇儿的。”
晏含章失笑,“娶个娘子,还是郎君啊?”
江羽把头转向别处,脸上似乎有些落寞。
韩旗没察觉江羽的变化,伸手把他往身边揽了揽,“这个还没定,必要娶个比方少爷更俊的。”
“那估计是不好找了。”
晏含章扭头去看方兰松,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哨,他立刻摸出腰间的竹哨,放在嘴边吹响。
众人的惊叹声中,无数精致的兔子花灯在远处飘来,颤颤巍巍地闪着光,把这裕成河映得如同夜里的天河。
近处停泊的一艘画舫上,一双素手拨开珠帘,从里面走出个青色衣衫的男子来。
方兰松给商景音指过去,“那不是文若么?”
商景音嘴唇微动,望着满河的黄灯,微微有些出神。
“媚生,喜欢吗?”秦文若手里提着一盏稍大的兔子花灯,仰头望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商景音的手上攥紧了衣摆,有些不知所措,“谁…谁跟你说我喜欢这个的?”
“你不是最喜欢兔子么?”
“我…我那是最喜欢吃兔子!”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在众人的起哄和注视中,转身落荒而逃。
“媚生——”秦文若呆立在原地。
晏含章看着商景音越来越小的身影,对着画舫大喊:“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哦,追。”秦文若提着花灯,急急忙忙地上岸,朝着商景音的方向追去。
围观的众人似乎有些失望,议论几句,又各自看灯去了。
韩旗轻轻摇头,“你说这木头般的呆小子,真能追得上未来郎君?”
晏含章不置可否,转头打量韩旗,“要说木头,我看你比他还木头。”
“我木头?我韩大公子是这京城风月场上的一株富贵花好不好?”
江羽扑哧笑出来,肩膀都抖了。
“你也笑我,”韩旗皱了眉,“还说一会儿带你去玩具行,买新出的磨喝乐呢。”
江羽立刻抿起嘴唇,忍住了笑。
韩旗见方兰松对着河里的花灯出神,过去搭话,“小郎君,街上有花神游行,要不要同我们去看,别跟这个臭郎中一起了。”
晏含章穿进两个人中间,把方兰松挡住,“京城的风月场还不够你撩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