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没力气吵架,就当我们已经吵完了吧。”
方兰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很显然,这是你吵输了的代价。”
晏含章的手被捆在身后,人又坐在铺满茅草的屋顶上,掌握不好平衡,试了几下,没站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方兰松,捆人算什么好汉。”
“你给我解开,咱们堂堂正正地吵一场,我必不输你。”
方兰松把手负在后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到屋顶边缘,脚上轻轻一点,飞身跃下,向上挥了挥手,转身回屋。
“你在上面吵我,我听得见。”
“我在上面跟谁吵,方兰松,你给我上来!”
花嬷嬷那边熄了灯,玉丁巷彻底归于寂静,时不时传来一声狗吠,在身后的山谷里回荡着。
“方兰松,有种你就上来,小爷我一定不打你。”
屋里没有动静,只是灯还亮着。
“方兰松,你这个缩头乌龟,我看你是怕了,才躲着不出来的。”
屋里的油灯被吹灭了。
“方兰松——”
隔壁花嬷嬷屋里的灯亮了。
“哪个臭小子,大半夜叫唤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晏含章想跟人吵架的心上升到了极点,但想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怕是会被花嬷嬷夫妻混合双打,于是化愤怒为犬吠,对着她家的院子,扯着嗓子呜咽了几声。
远处的狗又叫了,像是在应和。
花嬷嬷屋里的灯又熄灭了,晏含章在屋顶上坐了半刻,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声音也变得苦兮兮的。
“方兰松,你倒是先把我放下去啊。”
片刻之后,油灯亮起,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兰松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的水井旁,仰头看着他。
“屋顶又不高,跳下来不就得了。”
晏含章微微转过身,让方兰松看他的手,“被你绑住了,怎么跳?”
“只是绑住手腕而已,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这是坐久了,腿…腿麻了。”
“腿麻了你结巴什么啊?”
“你管得着吗,快给我解开。”
方兰松仰着头咯咯笑,从腰间摸出一把铁制的小飞镖,两指夹住,向上掷了过去。
飞镖利落地割开晏含章手腕上的绳子,又盘旋一圈,回到了方兰松手里。
“这回能下来了吧?”
方兰松作势要进屋,晏含章又叫住了他,“等一下,给我把梯子搬过来。”
方兰松低头偷笑,退回来抬头看他,一脸真诚地道:“这屋顶不高,跳下来不会受伤的。”
“你把梯子给我搬过来。”
“怎么,这么多年了,小晏神医还是没能把恐高症治好?”
“你哪那么多废话?”
方兰松索性靠坐在院子的石桌边,学着晏含章惯常的样子,十分欠揍地对着上面挑了挑眉,“求我。”
晏含章生硬地道:“求你。”
方兰松:“叫人。”
晏含章:“人——”
方兰松:“别装傻。”
晏含章攥了攥拳头,认命似的小声道:“兰松、哥哥。”
“乖——”方兰松没他那么无聊,听他叫一声就够了,起身搬来墙角的梯子,搭在了晏含章面前。
“你…在下面护着我。”
“我要不要上去抱着你下啊?”
“也不是不行。”
“想得美,真把自己当三岁孩子了?”
“三岁半。”晏含章腆着脸纠正。
话虽这么说,方兰松还是站在了梯子旁边,等晏含章骢屋顶上下来,才转身进了屋。
-
转眼便是上巳节了,这一日,京城大街小巷都装饰一新,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在市场上,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街上的人都穿着鲜亮的春装,好些少男少女在鬓边儿簪上开得正盛的海棠花,连朝中的官员都休沐一日。
傍晚,方兰松穿上刚做的一件碧青色交领窄袖袍,跑去商景音的院子叫他。
卯生早在晌午,便被乐靛叫走上东市玩去了,奶娘也被花嬷嬷接去她家,说是一起打边炉。
剩下他们两个,约好了一起去晚上的灯会。
“文若呢?”方兰松明知故问。
商景音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淡淡地道:“晌午吃了饭便出去了,想必是回家过节了。”
方兰松戳戳他的袖子,“你想他了?”
商景音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现在怎么跟你那位相公越来越像了,说话这么不着调。”
“谁像他了,”方兰松不受控制地想到晏含章,摇了摇头,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像是在警告自己,“不许像他。”
商景音关爱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什么呢?魔怔了?”
“没什么,”方兰松催促商景音关门,“天快黑了,咱们快出门,灯会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