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扫帚立在房檐柱子上,朝晏含章走过来,“桌上有吃的,小的伺候您用饭吧。”
外衫没穿好,乐黛看见了,伸手要给他整理。
晏含章往后闪了一步,自己把外衫袖子穿好,边系腰带边往屋里走,“他吃了吗?”
“吃了,”乐黛在原地愣了一下,笑着跟了进来,“方少爷一早吃了饭才走的。”
“嗯。”晏含章在饭桌前坐下,方兰松常坐的那个位置有湿抹布擦过的痕迹,干干净净的。
搅搅面前的一碗海米粥,还是热乎的,勺子碰在碗壁上,声音清脆好听。
晏含章吃粥喝汤,都喜欢先搅一搅,方兰松为此还说过他,说这样会让粥变稀,吃起来不香了。
想到这个,晏含章又多搅了几下。
今儿就想吃不香的粥。
“少爷,”乐黛把一碗炖鹌鹑往他跟前挪挪,“您尝尝这个,昨儿晚上就在灶上煨着了。”
“哦,”晏含章没心情听乐黛说什么,指了指远处一碟腌萝卜,“哪来的这东西?”
“方少爷拿了来的,说是下饭。”
“好,”晏含章站起来把小萝卜拿到跟前,夹了几块在粥里,一连吃了好几口,自语道:“怎么觉得没小时候吃的脆生了。”
乐黛在旁边站了一会,又问:“方少爷跟您,吵架了?”
“啊?”晏含章嘴里还塞着块饼,含糊应了一声,咽下去之后,又喝了口碗里稀溜溜的粥顺顺,才抬头看乐黛,“没啊,没吵架。”
乐黛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晏含章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人一只在旁边看着,以前吃饭也有人伺候,一般是钟管家,后来看着方兰松满身不自在的样子,就不让人进屋伺候了。
他又夹了块小萝卜,对乐黛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
“嗯。”乐黛施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哦对了,”晏含章转头,“去卯生那瞧瞧,看这小子起了没,该去学堂了。”
乐黛答应着,出了屋。
不知道是不是小萝卜的原因,这顿饭晏含章吃了不少,起来又换了身外袍,外加一件不带毛边的斗篷。
是个大晴天,街上不太冷,就是快入冬了,身上总觉得干燥。
晏含章去了医馆,病人不多,就拿了本医书,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
“师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晏含章睁开眼睛,小乙正弯腰看着他,“睡着啦?”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实在是舒服。
“您中午在哪吃?”小乙问,“他们几个商量着在后院涮锅子,您来不来?”
一听涮锅子,晏含章还真有点儿馋了,这种天气,围着冒热气的铜锅,吃上几口涮羊肉,那滋味儿。
啧。
“你们吃吧,我回去吃,”跟这群小徒弟一起吃饭太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晏含章站起来揉揉脖子,“放开了吃,我请客。”
小乙笑着“哎”了一声,忙谢他师父,又进屋拿了斗篷过来,帮着晏含章系上。
街边小饭馆热热闹闹地上了客,各种小食摊前都占了人,胡饼摊竟然排起了队。
晏含章溜达着就拐进了玉丁巷,老远就闻见了涮羊肉的味儿。
这东西还真是京城人的入冬必备。
方兰松的院子关着门,旁边那处好几间房打通的大院子里却闹腾腾的,不用想,就是那帮孩子在吃饭。
一见晏含章进来,都转头向这看,几个调皮点的孩子还站起来挥手,一叠声地叫师娘。
对方兰松就叫哥,对自己叫师娘,这是什么辈儿?
等等…师娘?
晏含章扫了一眼,没看见方兰松,试探着问他们,“你们…兰松哥呢?”
一个长得挺黑的小男孩儿往屋里指了指,“师父在里头换衣裳,刚不小心洒了汤。”
“师父?”晏含章问。
“是啊,师父,”那小黑孩儿眼睛亮亮的,“兰松哥说我们这改成武馆,得叫师父,早上大家都拜师了的。”
晏含章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被他压下去了,因为他看见方兰松出来了。
方兰松刚换了件青色的袍子,窄袖掐腰,黑皮靴子上还绕着两圈银链子,挺…飒爽。
他抬头看见晏含章,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拍了拍那小黑孩儿的后脑勺,“去,再搬个凳子来。”
小黑孩儿捂着后脑勺,嗖地在凳子上弹起来,一股风似的跑进了屋。
瞧这身手,倒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小黑孩儿搬了个圆凳子过来,放在方兰松的位置旁边。
晏含章也没客气,挨着方兰松就做了过去。
孩子多,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了两口铜锅,周围全是肉,只有两个小竹篮,里面装了各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