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下唇,梗着脖子,踢飞一块儿石子,愣是不肯认输:“那也是个菜逼。”
陈年没接话。
只几不可察的笑了声。
那笑里带了点意味不明,顺着风飘到耳边。
什么意思?
周烈脚一顿,就要炸。
还没回头,几米外,一道黑影忽的蹿了过来。
路灯暗的几乎是没啥作用,连蹿出个什么玩意都看不清,等看清的时候,已经蹿至眼前了。
是条狼狗。
纯黑。
不知饿了多久,挂着哈喇子,一双眼睛幽幽的发着光,跟要吃人似的,开始绕着两人狂吠。
周烈一愣,没空跟陈年炸了,只觉得有点挪不开脚,步子不知该往哪儿落。
倒不是有多怕,只是生理性的不大舒服。
以前他睡桥洞跟狗抢食的时候,被咬过一口,饿疯了的狗,直接咬下他腿上一口肉,碎肉连着血丝,到现在他腿上还留着疤。
那种感觉这辈子不想有第二回。
陈年听着狗叫声,瞧着周烈直勾勾的盯着那狗,半天没动。
他走过去:“怎么着,怕狗?”
周烈没吱声,脸色不大好看。
自打见第一面眼前这人就嚣张的跟什么似的,天不怕地不怕,这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种脸色。
陈年听闻他在外面桥洞下住过一段时间,估计是没少跟狗打交道。
大概是有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他不大喜欢揪着别人的痛处踩上两脚。
哪怕周烈这些天一直跟他不对付。
他不当人,但他得当个人。
顿了半晌,陈年环顾四周,找了跟树枝,往周烈边上一走,树枝朝那狗晃了几下。
劲风扫过去,狗警惕的后退,恰好腾出一条道。
陈年一走晃着树枝,扫一眼周烈:“走。”
半晌,周烈跟上,再无他话。
这一晚,天上月光是暗的,头顶路灯是暗的,四周一片黯淡。
惟有身边这人,将他跟那只穷凶极恶的狗隔开。
身上好像笼了一层淡淡的光。
-
到家时,梁芝和陈柏都在。
刚来没几天,就夜不归宿了数日,乍然见人回来,一时之间好像隔了三秋没见,眼神巴巴的。脸上那热切,跟周烈头一天来似的。
“烈烈,回来了?要先喝水还是喝点汤……”
周烈心情不大畅快,走前那晚跟梁芝的隔阂还在,再加上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
说出口的话不怎么好听,跟稍稍化了的冰又硬邦邦结上了似的:“不用。”
“还有。”余下的话,在嘴里打了个来回,才说出口:“我野惯了,以后不用管我。”
话说完人就要往上走。
周身都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梁芝陈柏一时没回神,那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
半晌,梁芝叹一口气,收回视线,声音有些疲倦的招呼陈年:“罢了,先吃饭吧。”
一顿饭吃的死气沉沉,惟有碗筷碰撞声。
吃完,梁芝陈柏合计怎么把这话给说开,解了周烈的气性。
陈年擦擦嘴,上了楼。
进自己屋前,在周烈门口先顿住了步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敲了门。
里面很快传来周烈的声音,透着烦躁:“谁?”
“我。”
今晚发生了两档子事,一件事是陈年下了他的面子,一件事,算是陈年帮了他。
两事搅合在一起,周烈跟陈年说句话都觉得不大自在。
窝被子里发了几秒的呆,这才同往常一样,吐出一个字:“滚。”
陈年不仅没滚,还进去了。
不为别的,只为梁芝和陈柏。
跟周烈关系不缓和,两人怕是好几宿都睡不了个安稳觉。
他几步走至周烈床前,没坐下,就那么站着,一方阴影笼在了周烈上方。
周烈握着手机的手一顿,眼睫垂下:“不是让你滚了?”
“跟他们道个歉。”
敢情是为这事。
周烈冷笑一声,手指复又动起来,在界面划拉两下:“你还真当你是我哥?”
-
翌日清早。
周烈居然破天荒的没起晚。
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在陈年靠在车窗低声背单词时,带着被吵醒的不悦踢了陈年一脚:“闭嘴。”
陈年一脚踢回去,继续背。
周烈居然没炸,拿外套把头一蒙,会周公去了。
这一觉睡得通体舒畅,再醒来时已经是课间操。
恰是周一,喇叭里政教主任催着学生下楼升旗,中气十足的声音,桌椅都跟着震。
周烈站在队伍里,听到自己被通报,才记起,今天他要在国旗下做检讨,因为上回打架那事。
刚睡醒,脑袋还不大清醒,里边一片空白。
站在台上,被阳光一照,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