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4)

寒冬将至,旧棉袄无法御寒,须得扯新布,买新棉花。

又是一笔开销……

另有西厢房上头几处瓦片松动,每逢天气不好,外面下大雨,里头下小雨,也要得空找人修补一番,换几块新瓦。

还有这窗纸,炒菜的油,吃饭的盐、姜……

一笔笔,都是省不得的开销。

还是得挣钱。

而且要尽快。

江茴轻轻碰了碰师雁行,“先别想了,吃饭吧。”

师雁行骤然回神,“也好。”

急是急不来的,还得去镇上实地考察一番,才能决定卖什么。

她所在的村子叫郭张村,因早年由姓郭和姓张的几户人家聚族而居,所以得名,非常直白。

附近几个村子也是一样的风格,什么大赵村,小赵村,上刘村,下刘村。

当然,穷也是一样的穷。

在这些村子里做买卖是不大成的,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三瓣儿花。

在这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大背景下,若没有大事,一年到头不见银钱交易的时候多着呢。

这顿饭的主食是江茴做的。

她将大南瓜摘下来一个,南瓜皮剁碎了喂鸡,瓤切开上锅蒸熟。

红澄澄的南瓜瓤略放凉后混一点面粉揉成团,掐成大小均等的饼子,按平了,用一点点鸡油下锅煎。

鸡油的荤香混着南瓜特有的清香散开,味道非常诱人。

不多时,南瓜饼子底部变得干燥,继而出现金灿灿的焦圈儿,就能吃了。

若是面粉充裕些,还可以多加了做发糕。

至少,看上去会更大,口感也更好。

大约是没了公鸡抢食的缘故,今天的母鸡们非常争气,三只鸡竟然下了两只蛋,还没落地呢,就扯开嗓子“咯咯哒,咯咯哒”喊起来。

我们下蛋啦!

捡蛋的艰巨任务交给了虎视眈眈的鱼阵。

小丫头撅着几缕黄毛,小嘴儿抿得紧紧的,显出十二分郑重,挺胸昂头,一步步钻进鸡窝:

鸡窝太矮了,不管师雁行还是江茴进去都不方便,倒是这个豆丁出入自如。

母鸡们自己都吃不饱,且又没有公鸡在,暂时提不起孵蛋的兴致,只象征性扑扇了几下翅膀,就大咧咧让鱼阵捡走了。

小姑娘一手攥着一颗蛋,兴奋得满脸通红。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双眼发亮地蹭过来,用力踮起脚尖,高高举起给师雁行和江茴看。

“介~介!娘!蛋蛋!”

热乎乎的!

对自己被排在第二位这件事,江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嫉妒。

但嫉妒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师雁行用力揉了揉小朋友的脑瓜,直到因为摩擦起电,那满头黄毛越发膨胀,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干得真棒!”

看着次女随风飘荡的头发,江茴看向师雁行的眼神越发复杂。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今天吃的是昨儿剩下的土豆炖鸡,外加一大盘鸡油煎南瓜饼。

为了尽快补充营养恢复体力,也犒赏鱼阵的付出,师雁行试探性提出,能否用一个蛋蒸蛋羹?

江茴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师雁行再次确定,江茴曾经的生活必然十分富足,哪怕如今落魄,她的潜意识也认为人应该吃的好一点。

因为在寻常农户人家,便是鸡蛋也要攒着卖钱的。

一个一文呢!

师雁行前世的家庭状况比较复杂,祖宗家业落不到她这个女儿头上,她不甘于现状,勇于做逆女,也算白手起家了。

因此,创业初期十分窘迫的她被迫练就一手极其出色的打蛋技术。

具体来说,就是用最少的蛋,打出最多的效果!

经过疯狂打发外加适度掺水,最后竟蒸出来很像模像样的一碗。

锅盖揭开的瞬间,江茴和鱼阵母女二人顿时发出整齐地赞叹声,望向师雁行的眼神中,也带了明晃晃的崇拜。

这,这算“无中生蛋”吗?!

师雁行被娘儿俩崇敬的眼神看得有点上头,又去揪下一截葱叶切碎,撒上。

蛋羹表面光洁如镜,莹润如膏,轻轻一动便颤巍巍抖起来。翠绿的葱花色浓,落在上面竟显出几分艳色,越发娇嫩欲滴。

煎南瓜饼黄中透红,夹一丝鸡肉的香,竟也像在食荤了。

三人各自挖了一勺蛋羹,略吹几下便放入口中。

小小的鱼阵不曾想这样嫩滑,当香甜的口感弥漫开,便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啊了声,小脸儿瞬间垮塌。

蛋蛋,蛋蛋滑走了!

第4章 盒饭

乡间大集逢五逢十开,到了九月十五这天,师雁行三人都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赶集。

哪怕兑了水,土豆炖鸡还是吃完了,倒是碗底还剩一点点鸡油。

出门前,江茴狠心把那鸡油用了,照例煎了一回南瓜煎饼,就着吃了一顿。

去集市走路要大半个时辰,再算上回来的,肚子里没食不成。

天还有些黑,睡眼惺忪的鱼阵揉着脸,嫩生生奶呼呼喊着“介~介”,扒在师雁行腿上腻着。

江茴收拾好碗筷,又顺手往师雁行和鱼阵脖子上各挂了个水壶。

师雁行只觉脖子上一沉,低头看时,发现是一整截木头抠出来的筒子。

筒壁很薄,打磨得溜光水滑,外面还细细上了一层清漆,上面箍上盖子,水一点儿都漏不出来,远比寻常水囊轻便好看。

这是原主的父亲生前做的,一共四只。

只是如今,到底有一只用不到了。

待收拾齐整,三人出门时,天已蒙蒙亮,瞧得见路了。

“呦,少奶奶出门了?”

正走着,就听右边路上传来一道浑厚的女音。

师雁行扭头一瞧,来的是两个挑着扁担的健壮女人,都生得浓眉大眼,五官颇有几分相似。

其中一个啧了声,顺手给了同伴一胳膊肘,又冲师雁行她们笑。

“别理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侄女儿果然好了。你们也去赶集?结伴走吧!”

打头那人叫郭桂香,言辞常有些刻薄,为人十分泼辣,但最是嘴硬心软。

之前师家男人去世、师雁行病倒,她隔三差五就来。来了也不说话,就是埋头干活,干完了就走,水都不喝一口。

另一个叫郭豆子,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郭张村人,还是堂姐妹,长大后也嫁在本村。

姊妹俩打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每每出入同行。

师雁行发现那郭桂香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粗声粗气道:“还是瘦。”

顿了顿,竟又补了句,“跟个小姐似的。”

郭豆子和江茴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桂香,不刺几句就跟不会说话了似的。

江茴“少奶奶”这绰号,也是她取的。

因当初江茴刚来郭张村时,远比如今还白嫩,又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眼见着就不是个正经居家过日子的媳妇样儿,村民们难免议论。

后来她又因水土不服病了几回,郭桂香去探望时,顺口道:“……大少奶奶也似。”

看着师雁行细细的胳膊腿儿,郭豆子同情且温和地说:“女孩儿家抽条,瘦些也是有的,别急,回头多吃多睡,身板也就养起来了。”

一副安慰着急上膘的猪仔的架势。

乡间女人们也少不得做体力活儿,故而皆以健壮为美,江茴那种瘦削窈窕的美人身段儿没啥市场。

见师雁行听进去了,郭豆子也爱多说几句,“以后可别逞能,你看你病了这一场,差点吓死了你娘你妹子,那可真是几天几夜不合眼照看着。”

师雁行已许久没听过这种质朴的关心,不觉心头一暖,笑着应下,“晓得了。”

郭豆子一怔,竟有些意外的样子,“病了一回真是不同了,笑起来怪好看的。”

郭桂香就在旁边冷不丁来了句,“随她娘呗。”

说归说,但她也很承认江茴模样俊俏。

这小姐俩更像娘,以后长大了也是美人坯子。

不同了……

师雁行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江茴。

江茴不动声色描补,“孩子大了,到底是懂事了。”

以前的师雁行性格内向,寡言少语,并不经常笑。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村,上了大路,突然斜地里蹦出几个泼皮,老远拦在路中央调笑道:“小娘子,赶集啊,走着多累,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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