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快门的时候,镜头里那个稍矮的男人扭头看了一眼。
“秋野。”
高个的那个也回过头。
摄影师又拍了一张,然后对两个男人招招手。
“两位帅哥!”
他小跑到他们面前,“不介意我拍照吧?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你们。”
他把摄像机给两个人看,“拍的很不错吧,你们俩很上镜,夜景都是陪衬!”
两张照片拍的都很好,绚烂的夜景之中,黎从霄的眉目清晰,俊美。
第一张还带着点懵懂。
程秋野说:“把照片发给我。”
摄影师很乐意,“加个微信吧,今天晚上我回去把照片导出来就发。”
两人加微信的时候,黎从霄问:“你是记者?”
“原来是记者,现在不是了,现在我在做自由摄影师,我叫关雄鹏。”他试探:“我在做一个城市印象主题,我能不能把你们的照片发进公众号还有微博?”
黎从霄短短的犹豫了一下,“抱歉关先生,职业原因,不便公开。”
关雄鹏理解的点点头,但还是不愿意错过素材,他恳求说:“那,可以拍个背影吗?”
这下实在没法拒绝了,程秋野说:“我们离开的时候你随便拍,你拍的照片都要发给我。”
关雄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快到江对岸时,黎从霄紧了紧拉着程秋野的手。
“在想什么?”
“今天挺开心的。”
江面上光影流动,程秋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桃花眼泛着喜悦。
“有什么好开心的?什么都没发生。”
程秋野思忖了一下,“有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什么都发生了,我见到他们,知道我过得比他们好,我比他们强,这就够了。”
他不想恨一群跟他没关系的人,太浪费时间了。
黎从霄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挺容易满足的,如果是我,可能没这么容易就释怀,我会想要一个道歉。”
程秋野摇摇头。
“我当时也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样对我,后来想明白了,人心复杂易变,很受环境影响。”他声音平淡,“改变他们太费劲了,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对自己好是永远不吃亏的事。”
虽说如此,可程秋野并没有变成一个自私的人,他依旧善良。
“你很好。”
黎从霄的认真程度让程秋野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很好。”
“你脸红了?”
两只手在交握之间升温,此刻已经滚烫。
“喝酒喝的。”
程秋野居然还会口是心非。
“是吗?”
“你看那边。”
黎从霄笑着回头,江边的一栋大厦上,整个楼体的屏幕上亮着几个大字。
“谢清霖,我爱你一万年!”
‘爱’字是粉红色,还会闪烁,像心跳一样。
城市很大,几百万的人口,有人在享受喧嚣,有人在享受寂静,晚风没有差别的吹拂。
可能是秋天到了,空气都挂着果实成熟的甜味。
黎从霄回头亲了程秋野一下,“我们快回家吧。”
回家去,被窝里享受夜晚。
他目光祈求般的虔诚,哪怕神佛也会忍不住垂青。
何况程秋野,一介凡人,哪来的那么多坚定。
他说:“好。”
司机开车开的很稳很快,车子一路进到院子里,他们下车,推开门,一路上楼,家里静悄悄的,没人来打扰。
还是程秋野的卧室,关上门,两个人的嘴迫不及待的贴到一起。
等喉间呜咽散去,黎从霄放松的像一块喝饱了雨水的泥,陷在程秋野身边的被褥里,嘴唇像炭烤过,肿了,半熟,让人很有食欲。
他半醒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人。
“你还怨你姥姥吗?”
程秋野转身,撑起一边身体,垂眼看他,轮廓在昏暗的夜色之中不甚清晰。
“她死了,我不怨她。”他说,“她要是还活着,我可能还是有点怨的。”
他从那时候开始再也没回过金鹿湾,哪怕是过年。
程立云也没劝过。
可能姥姥也不想见他。
三年前姥姥去世,他不得不回去帮母亲办葬礼,见到姥姥棺椁的那一刻,那些恩怨不声不响的烟消云散了。
姥姥没跟他道过歉,他也不曾狠狠怪过她,一切不咸不淡的,像一块放硬了的糕饼,抖一下也不掉渣。
“我还是蛮记仇的。”程秋野很肯定地说,“越是亲的人,记得越久越深。”
他伸手揉了揉黎从霄的嘴唇,“所以你千万别跟我结仇,我会记很久很久。”
可能要久到一辈子去。
黎从霄怎么舍得跟程秋野结仇,他抬手抓住他的手,半真半假的演一个登徒浪子:“放心吧,黎哥对你好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