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嘈杂,但江警官注意到了,可能别的警官也注意到了。严蓝只耸耸肩,一笑而过,如果有人看自己前脚在他们面前声泪俱下后脚就对陌生人面露凶光,从而留下了两面三刀的印象,倒也随便,多余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完美形象,维护离离才是重中之重。
离宝强撑着合影结束,懂事地说自己已经出院了,要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随时打电话。总指挥婉拒,今天这样的公开场合其实也用不着她出场,接下来他们还有工作要忙,等她们再放假的时候就差不多有空聚餐了,到时候去接她俩。要回去办公前,他还在严蓝面前停下,用卷起来的锦旗点了点她的肩膀,吐槽道:孩子劲儿真不小……
蓝蓝不好意思地笑笑,等到聚集在广场的人都散去,她们俩终于拿着剩下的东西进了陵园,正式的纪念结束了,现在陵园里都是围观群众,上了岁数的给身边小辈讲了讲这座陵园的历史,从抗战时期开始一直住了多少位烈士。她们没走几步看到了纪琰的位置,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他这一辈子收到的花花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的十分之一……严蓝掏出准备好的烟点起,一只酒杯,都放到纪琰名字下,满上酒杯以后二人坐下来,离离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他说话,严宝偶尔添两句,视线都在香烟上,得等着它灭了然后带走,以免失火。
钱多多的则雕刻着真名,她俩也是才知道多多的真名,在陵园场合烧纸钱不太好,于是带了很多版本的大富翁游戏,就当作……嗯,业余爱好吧。还有那许许多多的人,结束了多年的卧底生涯,拿回家人赋予的名字,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而是永远的天人两隔……
她们还看到了多多的妈妈,怎么知道的呢?嗨,还不是因为她牵着一只小博美,还叫狗狗为“多多”……妇人看着沧桑,将女儿的制服和骨灰都在这里,因为,老家的规矩是,女儿葬在夫家的祖坟,早夭的则跟着兄嫂,多多刚二十出头,既没结婚也没哥哥,有集体一等功也破不了老家的铁律,母亲一个人拧不过一大家子,只得把明珠放在这里,自己牵着唯一还陪着她的小狗,隔三岔五地来说说话。
离离望着妇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地想,和自己母亲的年纪也差不了几岁。
回去的路上,为调节离宝的情绪,蓝蓝提出买俩冰淇凌吃——离离一直想吃来着,刀口未愈不能吃太多凉的,医生讲一个月顶多吃一两次冰,今日严宝大发慈悲终于愿意给离离吃啦,买了个草莓拼奶油味的大甜筒让她旋,吃个爽,不舒服了就给严大垃圾桶吃。
二人蹲在公交站广告牌下等车,说起洛平川的锦旗倒好办,等她出院复工了直接堵办公室就好,杨影的就难办了,严蓝去送太有托儿的嫌疑了,万一村里有人反咬一口她徇私枉法可不好办,离离则完全搭不上什么干系,没有由头出面呀……难搞难搞……头脑风暴中不注意,一大块冰淇凌从甜筒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离离愣了一下,傻瞧着地上的大块奶油,又看了看手里半空的蛋卷,顾不上四周还有路人,即刻哭出声来——
蓝蓝一边摸着她的后背哄,心里却有些庆幸,宝宝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出来了,早想哭,又担心矫情,怕给人添麻烦,什么都忍着,今日多番刺激下,忍不住了。
说对了,离宝的确是憋着,装作没有做噩梦,装作很适应陌生人的打量,然后还很会自我安慰,毕竟她有饭吃有水喝,和别人比起来已足够幸运了,还好好地活着呢,有什么资格委屈牢骚?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不由得行人侧目,看这虚弱不堪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出院了刀口疼?怎么嘴里一直叫妈妈?妈妈不在身边,就姐姐陪着吗?
严蓝抱紧她,也不让她止声,任凭她嚎啕了好一阵,脱力地歪道在自己身上,才谨慎地背她起来,可能会慢了,不过时间还早,就这么走回家吧。离离哭得很累,倒在其实也不算宽阔的后背,小心地搂着小严的脖子,问她累不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她沉默一阵,说,那要不抱着吧。反正就是,不想自己走路了。
好呀~严宝换了个姿势抱好离离,好似甘愿被她欺负,过了几条街靠近了市区时,宝已经不忍再撒娇要抱了,难不成真的要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去吗?也太累了。蓝蓝则说,累了就找地方坐着歇一会儿,这一路她一步道也不用走。她解释道,天地从没有眷顾过你我,不用拜天地,而我们已经拜过对方的高堂,领了证件,接亲的规矩就是新娘一路脚不能沾地,一直到家里,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