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叫你罗老师了吧。”女人的语气不咸不淡,也听不出来有多生气,兴许是她掩饰得很好。
“叶总您随意,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就直说了,罗曦。”叶一鸣倒是没继续客气,“过往种种都已过去,大家还是要往前看,我们两口子商量,今后你对莫离好那大家都好,你敢对她有一点儿差我们就跟你拼命。还有,收了你的所谓招生费我们会如数奉还,你觉得怎么样?”当然,她所说的和丈夫电话沟通的情况有偏差,莫国强都伤心透了,女儿把他们的脸都丢尽了,这破事儿不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以后他们还怎么回东北?带着个残花败柳,怎么把她嫁出去了还?砸手里一辈子都是轻的,指不定以后又得闹出什么事。
一鸣气也是生气,心疼是真心疼,她舍不得听丈夫的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舍得?她电话里满口答应,电话外和母亲吵,但是此时和罗曦交涉,依旧作为后盾维护着姑娘儿,半威胁地让他好好对待孩子,同时像真谈婚论嫁那样表示,自己不是卖女儿,罗曦给他们两口子的钱,尽管她很需要,儿子的学费已经填上了,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还给他的,但是她就牙咬碎了也要想办法。
叶一鸣绝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她是在拿女儿换钱,她的孩子是无价之宝,什么鬼八万八的补偿费就想拿走?做梦!
男人明显不解,歪着头请一鸣再说一下最后几句话,确认到了耳朵里之后,他抬起双手别扭地挠了挠鬓角,要把彩礼返还属实出乎意料,他皱着眉望向她,略微提高声音,确保警方通过窃听器也能听清楚:
“叶总,你不会觉得不收钱就不是卖女儿了吧。”
让利
也不知是大超超太会讨老人欢心,还是叶杰此刻正需要人倾诉,二人在办公室里相谈甚欢,钟表的指针逐渐指向天花板,姥姥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耽误了人家休息啊!这个点儿了都,又不用去工作,那就该回去休息然后明天精神儿的上班,来着陪老太太唠嗑夺浪费时间啊。
“没事儿的姥姥,今晚好多人都睡不了呢。”青年微妙地笑了出来,人类的肉(隔开)体脆弱不堪,精神集中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他记得当年高考的时候临交卷脑子都转不动了,要是改成上午连考两科那录取生就要大洗牌了。
多么狡猾的人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审问后,也有脑子短路的时候吧。江玉英听着耳麦里罗曦直截了当地逼问,不免起疑,嫌犯一贯立的温柔痴情人设,突然对叶一鸣步步紧逼,直指她卖女儿,是想破了他白天辛苦留下的好男人形象吗?得不偿失,又或许,他的精神已经疲惫到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你什么意思?!”叶一鸣几乎是喊出来了,她为防警方监听,话里只字不提罗曦对他们全家的欺骗、对那么小的女儿的暴行,一句“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就给绕过去了,在警察那儿给他留足了面子!他竟然反倒开始和自己对着干?是不是人啊!
“叶总,我那是很正经的彩礼,没有退回的道理,不要出尔反尔。”男人正色回答,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语气里控制不住地难过与惊慌,内容上倒是直截了当地敲定他们已经谈过相关事宜了。
言下之意,他们早为一丘之貉,合起伙儿来卖姑娘儿。叶一鸣被气了个倒仰,太不要脸了,这说的是人话吗?她胸口闷得气上不来,喘着粗气倒腾呼吸,告诉自己不可以意气用事,姑娘儿的下半生还得指望着他,不可以撕破脸......
“你们娘儿俩很像,无论发生什么都那么冷静。”像是想起高兴的事情,罗曦把这句本是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说得很软和,他自己的怒气都下去了一些,倒是沉默中的叶一鸣,跟忍不住了一样,脸憋得通红,双手抓着椅子的把手哆嗦。
不过她并没有在沉默中爆发,耳机中迎来了长久的安静。江玉英旁观者清,叶一鸣此刻退让,在这场对峙中她就已经输了,或许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他有些不忍心听到后面的话了。
“您退了彩礼?北新的学费怎么凑呢?”罗曦直接点破叶一鸣面临的窘境,告诉她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啦,另一方面也是警告他对她们家的情况很清楚,“一家人就不要分那么清楚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一鸣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所谓一家人,那照顾自闭症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的钱就是莫离的啦,孩子也有人照顾了呗。
“我告诉你,姓罗的。”女人双手掐得自己都感觉不到疼,略低着头瞪着他,露出来的白眼球红了一片,熬夜又赌气,居然憋出了瘀血,她指着罗曦咬牙切齿,“少拿钱来压我们,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