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蓝顶着冒烟的嗓子,一次次地讲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得不自身加工几遍让大家满意的故事,她的爸爸就躺在外面,有他生前最好的兄弟陪着,有他的亲弟弟妹妹在守着,他的大侄儿戴孝,成为院里所有人的话题,关注度极高,故事被添油加醋地转述至面目全非。
蓝蓝说累了,真的累了,她期盼着快点儿到吃饭的时间,大家成群结队地去吃饭,她能抽空歇一会儿,眼泪已经快流干了,实在顶不住了,晚上守灵的时候还要哭呢。不然,会被骂不懂事的。
藏药
莫离这么多年坐席的次数屈指可数,担任主人一样照顾人的工作,更是第一次,她原本以为这样的首次会出现在她高中毕业的学子宴上,接过提前到了蓝蓝家事,干点儿服务员儿的活儿,本人的体验还是不错的哈,客人怎么寻思那就不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严宗明和几个人留下,严宗伟一块儿去吃饭,她陪着严蓝,在三三两两的人群后面跟着,慢慢地走。浸满了负能量又无力说话干嘎巴嘴的蓝蓝不停地吐槽,不怕灌风,要把嘴皮子磨破似的,怨气冲天。她说:“刚婶婶说,奶奶跟妈妈都在家随便糊弄点儿吃了,天哪,好烦,你可以帮我把剩菜带一点儿回去给她们吗?”“我刚气死了,叔叔什么东西都让小柱哥哥来做,我想伸手都不行,那到底是谁的孩子啊?”“你一会儿跟着孩子一桌吧,吃完就躲开他们,天黑了别乱跑,找个地方自己玩儿。”......
像儿子出生前的我妈......离离笑了下,谁乐意天黑了满屯子跑啊哈哈哈,像看孩子一样,操心的命啊。
吐槽够了,严蓝拉着莫离抄近路先去,大家都走得很慢,她们俩不用跑几步,就拿着离离平常糊弄体育老师的速度绰绰有余了。打小路出来,正对着饭店的后门,所谓的饭店是个人家里,拆掉了围墙的......怎么说呢,改造的大院子?莫离还真没有见过,后院十分空旷,一般人家里会放些农具,当然他们家是不指着这个了,车棚里都放着收好的桌子。她们进屋,入眼是很大的厨房,厨子已经开始忙活了。蓝蓝跟看着他们做饭的亲戚打了招呼,交流了一下菜谱,点卯完成就拉着离离奔向大厅。
没有单间的大厅被做得像结婚用的礼堂,人都聚集在屋里,大概二十几桌,明天应该是要更多,那就要坐到院儿里了。刚好服务员过来,严蓝从她手里分了一半的塑料膜,跟离离一块挨桌倒点儿水铺好,客人只有瓜子没有糖,没有扑克,场合也不是可以玩儿扑克的。最后蓝蓝清空了手里的活儿,领着莫离到了孩子那一桌,委屈离离了,不过这是唯一的不被反反复复问你是谁的地方。她绕桌瞅了一圈:桌友都是比要妈妈带着的大,比能正常交流还小,这样的狗都嫌的年纪......嗯......这个嘛......她很是尴尬地拉着离离一个急转身,背对着打闹的熊孩子,小声说:
“还是去后厨吧......稍微等我会儿,咱俩一块儿。”
“嗯。”虽然她更想一块,不过跟孩子一桌也无所谓,不添麻烦就成呗,指的是蓝蓝的麻烦而不是熊孩子们的。
厨房太呛,于是她俩找了条过道,是进出饭店主人家自己住的地方的走廊,有个小马扎,蓝蓝安排离离坐在这里,削微等那么一小会儿,她自己回去帮忙。
那怎么能乖乖坐着呢,用脚后跟想也不能够的,让严蓝一个人去忙自己坐着扣手玩儿,必然不好使。于是在某位小大人走远后,离离收了凳子往墙边一立就跟上去了,绕去了后厨,几乎看不见人,必须底下腰才能喘气儿,服务员推着几层餐车过来,她一个闪身及时避让,严蓝就在后头,一手一提啤酒,屏着呼吸从厨房过来。
莫离伸手要接,对方不给,反而不出声地嘲笑:
“你拎不动。”
“......”咱也没有那么弱吧,还是可以抱两瓶走的。
一提6瓶,晚上不大会敞开了喝,喝酒的每桌暂时两提差不多了,而离离则是每次抱着两瓶大瓶汽水果汁出来,走几趟就完事儿,她试着把后厨放着的矿泉水捧过去,失败了。
“......”女孩儿蹲在这十来瓶矿泉水旁边抑郁,蓝蓝帮完了忙过来一揉她的头顶,催她先去吃饭,自己要再等一会儿。
面对女孩儿不解的目光,严蓝细数着自己要做的琐碎而全无技术含量的活儿:照顾满地乱跑的孩子别磕了碰了,给要喝酒的人开啤酒,摔碎了什么碗掉地上了什么筷子......零零碎碎的,怎么找也得等大家都渐入佳境了她才可以休息。
“累吗。”莫离看着她鬓角留下来的汗,屋里也不是特别暖和,她这样身体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