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过那道身影时,阮秋停下脚步。
旋即,调整方向,往那道身影走去。
“唉,小主子您可别冻着。”内侍见状,忙追上前劝。
阮秋充耳未闻,迈着小短腿,跨过足有他大腿高的积雪来到宫宴身侧。
“你、你是太子吗?”阮秋气喘吁吁问。
在积雪里行走的这段距离对于常年只困在房里养病的他而言,运动量属实过大。
他苍白的小脸,因为运动原因而染上绯红,衬得有几分灵动。
已经跪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宫宴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很冷,很饿。
胃部在抽搐,提醒身体的主人需要尽快进食。
四肢僵硬麻木,像是被冻住了。
他的思绪也跟着支离破碎。
听到阮秋的提问,他只是僵硬地动了动脖子,漠然看去。
只刹那间,阮秋被宫宴的样貌所惊艳。
丹凤眼,悬胆鼻。眉目间有山河之气,眼里却有团火在燃烧。
天潢贵胄,龙章凤姿。
阮秋脑海中被这八个大字所占据,再也想不出其他,呆愣在原地。
“你又是何人?”
宫宴声音清冷,见眼前的小男孩呆呆看着自己,皱眉问。
他天未亮就被喊起来读书,后又被罚跪,现在又冷又饿,却仍挺直脊背跪在那里,像一株压不弯的松柏,自有傲气在里头。
阮秋回过神后,不好意思道:“你长得真好看,你冷不冷啊?”
“……”宫宴冷漠脸。
阮秋见他冻得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推断对方应该是冷的。
于心不忍。于是将戴在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摘下,往宫宴头上戴。
结果,帽子太小,戴不上,歪歪斜斜地,看着引人发笑。
阮秋皱眉,还是执拗要将其戴上。
“够了。”宫宴只以为阮秋是其他几名皇弟派来羞辱自己的,脸色难看将他推开。
阮秋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手中的帽子应声落地。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抱歉,帽子好像有点小了。”阮秋捡回帽子,沮丧地道歉。
“走开,别靠近我。”宫宴冷冰冰道。
这时内侍也在一旁劝,“小世子,这天寒地冻的,您身子骨娇弱,还是别在这冻着了,快跟随奴才回去吧。”
阮秋好意被拒绝,有些失落,但还是想帮一帮这个看着就很合他眼缘的大哥哥。
他叫宫宴身形单薄,身上落满了皑皑白雪,于是笨拙地用手帮忙拍去雪花。继而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别扭地罩在宫宴身上。
“还是小了点,但应该能够为你抵挡一些风寒,不用谢哦,阿娘说大恩不言谢。”阮秋满意地点头。
宫宴:“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阮秋歪头,疑惑问:“那要怎么用?”
宫宴:“……”
突然失去说话的欲望。
披风上还带着清冷的熏香,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药香。让宫宴平静无波的眼神染上烟火气。
见内侍慌慌张张命其他人拿来厚外套给阮秋披上,宫宴又问:“你是谁?”
他这次提问的语气明显真挚许多。
“我叫阮秋,阿娘说,阿娘说我应该会在京师里住一段时间,大哥哥你有空就过来找我玩呀。”阮秋笑得一脸天真。
等他离开后,世界又恢复平静。
“嗤,太子哥哥想必还未反省完,你的午饭放着也是冷掉,我们就帮你解决了。”亭子里传来一道惹人厌烦的声音。
宫宴不为所动,继续跪着。
又跪了许久,在他以为膝盖要废掉时,皇后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不徐不疾出现在面前。
“身为太子,要有容人之量,其他几位皇子虽言语间冒犯,但你也不该大大出手,有失东宫之仪。既然阮秋世子特地跑来坤宁宫为你求情,这事就算过去了,起来罢。”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日后自当谨言慎行,不会再犯。”宫宴躬身行礼,用宽大袖袍遮住眼中戾气。
类似的事发生过无数次,他早已明白,自己不过是父皇继后手中的棋子。
一颗还算有些用处,却也没多少年头好活的棋子。
等回到冷清的东宫,宫人们伺候他沐浴。
水汽氤氲间,他微眯着眼,想起白日见过的小孩。
阮秋,阮元朗幼子,一颗小棋子而已,处境并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然而,对方笨拙地帮自己取暖的样子深深烙进宫宴心里,怎么也忘不掉。
沐浴过后,他将阮秋的披风仔细叠好,打算找个时间还给对方。
这一等,便是一个月。
他从其他皇子口中得知,阮秋素来身体娇弱,前去治病的太医断言他活不过成年。
这个消息让宫宴的心情称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