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之前你送我的叶子,我查过了,不多不少,刚刚好是一百片。”
狄迈自然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刘绍竟然也会数这个,心里忽地软下来,紧一紧两手,抵在他耳边,多少带着点可怜地道:“刘绍,我胃里难受,疼了好几天了。”
刘绍“啊”了一声,就要转身,狄迈忙按住他手,不让他乱动,“没事,不厉害,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他说着,拿嘴唇在刘绍热乎乎的耳垂旁边蹭蹭,“我只是忽然想让你知道。”
听了这句,刘绍像是吞了只生果,从舌根到喉咙一齐酸了,连带着两只耳朵也发涩,知道狄迈不让自己拿伤手给他揉肚子,只偏头瞧了瞧他,问:“什么时候……是不是因为我这边出了变故?”
“嗯。”狄迈见他瞧过来,便去吻他,吻一阵,说几个字,“我收到消息,往回赶,心里急死了,路上就开始疼……再找不到你,我要疼死了……”
刘绍再忍不住,一侧身抱了回去,“这么可怜啊。”说着抬起只手,轻轻摸在他肚子上面。
狄迈捉住他手,扶着他靠回床上,叹口气道:“你先自己养好伤吧。”
刘绍想起自己醒来之后,被狄迈喂着吃了两顿饭,但还没见他吃什么东西,于是便问:“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是啊。”狄迈拨弄着他的手,把手指插进他手指当中,“你这么躺着,我一点也吃不下。”
刘绍见他从自己醒来之后就不露异状,忍耐到现在,却忽然这般坦言,不免有些心疼起来。他很少有这种情绪,仅有的几次,也大多是因为狄迈。
可心疼之余,不由得也有些奇怪,瞧狄迈又要张口,暗暗提防起他的下一句。
果然,马上就听他又道:“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哦,又到了吃药的时候了。”
刘绍吸一口气,愤然转过头去,懒得和他说话,可是没把手抽出来。狄迈笑一笑,弯腰拿嘴唇在他转头时脖子上凸起的那一条筋络上面碰了两下,随后道:“进来。”
他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送药的下人,可门打开之后,才看清是传送急报的密使。
他也不吃惊,单手捏开蜡丸,展开信纸,随后笑了一声,把纸放下,将人挥退。
刘绍转回头来,没有发问,也微微一笑。反而是狄迈问:“你猜那上面写着什么?”
“我猜……”刘绍道:“是山东来的人吧?”
狄迈一怔,“到底瞒不过你。”
“狄吾已于三日前离开徐州,这会儿正往这边来呢。”
第164章 当时费尽人间铁(十)
狄吾接到其父狄申密令,当即杀死已被他扣留多日、当初狄迈派来问罪的使者,随后便从徐州退回开封,打起“诛除权奸、拱卫帝室”的旗号,纠集众将起兵。
起兵之前,众都统都被叫入帅帐中,一整日没有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帐帘再打开时,有几人再没现身。
下层各军官冷眼瞧着,隐隐猜出要有大事发生,却也无人敢发问。
其中一个,名唤呼延震的,刚刚被提拔为千户不足数月,下午收到准备拔营的命令,趁夜叫来几个平日里便同他交好的将领,商议道:“听说征东将军在帐中秘密杀了好几个大臣,以为能不透风地瞒过去,可现在军中暗地里都在传,俺看这消息不会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另一人道:“不错,俺特意去看过,还去各个营里问了几个好朋友,那几个都统被叫去之后,真就再没回来,私底下都说他们手下各营也已经交给其他人统领了,俺看他们确是死了。”
呼延震沉思片刻,“看来俺猜的不会错了,这些人当初都是由摄政王亲自任命的,征东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几个月之前不就在传,说因为徐州的事,摄政王要召征东将军回京。使者都派过来了,可是征东把人扣下,拖着不去,拖到现在,忽然要让咱们全军开拔,看来是有别的打算。”
“按照咱军中现在的制度,屠城可是死罪。可是当日干出这事,咱们是奉命而行,谁敢不干,要吃挂落,朝廷哪能不体谅?可要是无故动兵,跟着征东往西走——”
他没有说完,可在座的众人都在心中暗暗接道:这可是逃不开的死罪!一时默然无语。
呼延震又道:“俺虽然只是一个千户,没见过摄政王的面,可也知道要不是他四王爷,咱们老哥几个也不会进到中原,吃喝不愁。不说你们,就说俺,要没有他,恐怕俺现在还在草原上给人放马牧羊,挨鞭子抽。”
“眼看大军就要开拔,征东是要反了,咱哥几个必须早做打算。不说报答摄政王的大恩,就说大丈夫即便要死,那也该是战死,不能让人拖累死,糊里糊涂地送命,你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