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迈至今还没娶亲,无父无母,唯一的亲弟弟已被杀了,他自己又身体健康,身手尚可,手握大军在外,想要在他身上找突破口——
刘绍想,以防万一,他还是跟着狄迈一起出兵为好,以免让有心人给绑票,给生活增加不必要的波澜。
“也好。”不需多解释,狄迈也想到此处,沉吟一下,瞧着他两眼道:“只是上次我在吴宗义手底下吃了亏,这几年没顾上他,可我心里没忘,此次出兵,少不了再同雍人过过招。”
他想起刘绍与他之间的约定,与雍军对敌时,刘绍不发一言、不献一策,无论他杀多少人,也不对他有任何干涉。
他当初答应得好,可大军发出之后,总觉着两人中间始终隔着层什么似的,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坐立不安。
刘绍听他提起,愣了一愣,也觉糟心,但想着上次也一样过来了,他在生死之际,为求自保,还曾杀过雍人,就点点头道:“没事,我知道,你不用顾忌别的,该怎样就怎样。”
狄迈瞧着他不语,一道被他咀嚼过许多次的隐忧这会儿又一次从喉咙间涌上来。
将来他马踏中原——他相信一定会有这样一天的,那时候刘绍当真还会对他说上一句“该怎样就怎样”么?
那时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瞧了刘绍半晌,随后慢慢摇一摇头,问:“时候差不多了,现在走么?”
刘绍松一口气,伸个懒腰,一面往门口走,一面打个长呵欠,“走吧,反正年年都是那套,去不去都那回事。”
“今年不一样,”狄迈神色轻松地笑笑,“今年有摔跤,你想不想看?”
刘绍吓一跳,“不是所有人都要上去摔吧?”
“当然不是,”狄迈给他往头上扣了顶毡帽,“你看着我摔就行。”
第069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二)
刘绍从十七岁来葛逻禄,到如今已八年了,这些年来始终风平浪静,没听说有什么消息传回雍国,给鄂王府里惹麻烦,慢慢地行事已不像一开始那样小心。
加上他既然已经在朝为官,和诸位同僚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自觉也就没有再在他们前遮掩的必要,宴席上不再像从前那样找个角落一缩,盼着别人别来同自己搭话,开始大大方方地和人推杯换盏起来。
最和他相熟的自然是狄迈那两个小弟。
狄志在同旁人说话,顾不上他,狄庆举着杯子走过来,和之前每次一样,又一屁股坐在他桌子上,问:“吴哥哥,马上摔跤了,咱们师徒俩上去比划比划?”
先前在军中,刘绍跟着他学了两年多的拳脚功夫和刀法,知道他的能耐,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摆摆手笑道:“饶了我吧,我怕你把我刚喝下去的酒给摔出来。”
狄庆只比他和狄迈小三岁,今年二十出头,身量已经长成,看着完全就是个典型的葛逻禄人,生得人高马大,刘绍保守估计他得比自己重个二三十斤,和他摔跤太吃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放心,我让着你点,来吧,来吧。”
狄庆酒意上来,轻易打发不掉,一面劝他,一面拉着他的胳膊往上提。
刘绍坐着不动,心如磐石,半边身子被提起来,剩下半边紧着往下压,“你让九王爷陪你,他不没事么。”
“我俩摔过八百回了,有什么意思?”
“那你找元将军,你看他长得铁塔似的……”
“六弟,来,我陪你玩一把。”
狄迈不知道是从哪出现的,一手握住狄庆,一手握住刘绍,双臂一拉,就给二人分开了,对着狄庆道:“我也试试你这给人做师父的水平如何。”
狄庆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跟在他后面往台子中间走。
席上众人分列两侧,中间铺了沙子,歌舞、摔跤、杂耍都在那上面表演,见有人上去摔跤,周围一齐起了哄,尤其是军中将领瞧见狄迈上场,更是不住地高声叫喊。
刘绍见没有自己的事,整整衣服,乐呵呵地瞧了起来。
这会儿正是冬天,台上两人都穿着厚皮袍,裤腿宽大,在腰间和脚腕处系紧,中间像是鼓了风,随着脚步晃晃荡荡。
两人在台上走过半圈,眼睛始终盯在对方脸上,忽然,也没有什么人发令,就见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脚下同时一动,已张臂抱在一起。
刘绍在旁边看着,一开始也瞧不出两人使了多大的力,只见着他们互相扳着对方后肩,时不时一块向左或者向右歪上一下,又迅速回正,脚底下迈着碎步,打着圈走。
转过两圈,两人上身使劲,脚下抬起来,时不时在对方小腿踢上一下,想借此绊倒对方,被踢的人迅速向旁边腾挪两步,重又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