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社团共来十四位,除却他俩,剩下十二人已经两两分组站好了,江言怔愣,问,
“你们……非诚勿扰?牵手成功了?”
社长正要解释,陈木栖抢话,“社团规矩,新年十二点要找个人亲,不然来年单身一年。”
社长错愕了,陈木栖不看他,兀自面不改色,“只剩你俩了,怎么办,凑合凑合亲一下还是单一年?”
游卓然再醉,遭冷风一吹,又听了这话,也醒了大半。他和江言交换了个不敢置信的眼神,又把这眼神一起投给了社长。
社长不言不语,目光躲闪,算默认了。
陈木栖赶鸭子上架可是一把好手,掐着手机秒表催,“就差十秒了,你俩自己决定。十,九——”
身旁声势浩大了起来,营地里跨年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欣喜雀跃,为旧年倒数,迎接新年。
“八——七——”
声声不停,听在二人耳朵里,全是催促。
江言望向游卓然,如果此刻理智压上风,他定然会对这种社团传统嗤之以鼻,不屑参与。可身旁太吵,气氛太热,他大脑封闭,只听得心跳鼓噪。
江言问,问完了又自嘲,怎么对这种傻事上心。
“我靠,怎么办?要……要亲吗?”
“六——五——”
游卓然显然也踌躇,可又在彷徨间看见江言,面前定定望向他,眸底只映出他的江言。
他与江言对望太多年,太多眼,从不知是从哪一眼开始心动。
可现时现地,此时此刻,游卓然用来藏匿爱意的心脏都涨破了,不可言说的欲望流了满胸腔。
他听见自己开口,再多心思都掩藏,声音是硬拗的满不在乎。
“那就亲一下呗,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四——三——”
江言没嘲哂,也没开骂,反而点头,鬼使神差。
江言明知这是犯傻,五分钟前的游卓然和江言会笑话死这一刻的他们,可此刻他们离得太近,呼吸交缠,心脏都杂糅。游卓然靠过来,轻轻环了他的腰,再如何扮混不吝,眸里仍然簪星。
江言心下打颤,他闭眼,任由一切错误发生。
当年狠心推开游卓然,已经耗费了他毕生力气,江言哪来的力气再拒绝他第二次。
“二——一——”
人群爆发出欢呼,近郊有烟花升空,远处市中心放飞上万气球。
这是新年的第一秒,他们接吻。
唇瓣接壤,分明这吻是用来糊弄爱神,合该蜻蜓点水,表过即算,可刚撤身,江言尚还没喘口气,就被游卓然拢着后脑勺,再度吻了上来——至此,爱神也要翻个白眼,舒口气,终于不当借口,不必背锅了。
冬夜天冷,江言嘴唇再如何冰凉,如今也被捂化成春水。
除了江言,游卓然对谁都浑不开窍,十八年了也仍然当块生坯子,于是并不懂得接吻,吻得生涩躁动,更类似一种粗暴的撒娇。仿佛是只大狗得了骨头,只舔一下不甘心,咬碎了又舍不得。
江言嘴唇被咬得生疼,他想,游卓然吻技够烂的,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毫无长进。旋即又想,这是不是说明他这一年里都没找其他人练过?
他没法承认自己竟然宽心了。
平心而论,亲一下不算什么,如果江言真是两袖清风,心无杂念,亲千八百下也依然可以直成定海神针,可他偏偏心有旁骛,杂念丛生。
亲吻成了钥匙,锁开二人刻意不看不碰不想的潘多拉魔盒,过往的事再也没法只藏在梦里,只好在隆冬天托生成一缕夏夜闷风,吹热耳畔。
那是高二的事了。
游卓然与江言做了十七年的邻居,两家都是独栋洋楼,楼与楼之间却挨得近,致使二人卧室阳台只隔一跃。
暑假第二天,游卓然打球回来,热汗涔涔,一边揪着衣领子扇风,一边轻车熟路地要翻去江家,偷冰棍吃。
可阳台门一拉,他与对面正拄着栏杆吞云吐雾的江言撞了个正着。
二人之间隔着近一米,游卓然眼珠子险些瞪他手里。
“我操?江言?你他妈?!”
游卓然意识到不妥,赶忙收声,回头见父母都不在家,这才压声继续骂。
“你怎么还抽上烟了?啊?哪个王八蛋教你的?告诉我,我揍不死他!”
高中严禁抽烟,他们所在的省重高,更是抓得严,男厕所恨不得连小便池底都贴上禁烟告示。偶尔抓了一两个,处分十分严苛,轻则记过,重则退学,以儆效尤。
江言本来也是吓一跳,见是游卓然,心是放下了,夹烟的手却抬起来,慢悠悠啜了口,对他挑眉一笑,吁出一线青烟。
姿势熟稔,显然并非生手了。
游卓然见状,也料想到八成不是谁带坏了他。也是,谁能带坏江言?他脸白心黑,不带坏别人就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