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行的傲气不允许他低人一等,但他是个敞亮人,甘愿向沈鹊白认输。“你好厉害。”他呢喃般地夸赞,“我不是你的对手。”
沈鹊白睫毛轻颤,像蝴蝶的翅膀轻扇,在狭窄的灯晕间留下慌乱的痕迹。他说:“当初殿下在朝天城让我输了一次,如今让我赢回来,就算扯平了。”
“想得美。”祝鹤行警告他,恐吓他,还不满足,要让沈鹊白记住这句话,他不要扯平。
两唇相贴的温度让沈鹊白不禁叹息,他在祝鹤行的追逐索求中生动而纯真。祝鹤行温柔而野蛮,他试图占据沈鹊白的所有呼吸,让他在自己的控制下痛苦、挣扎,而后可爱地求饶,他抵抗不了,于是愈发怜爱。
娇娇从外面野了一圈,跑回来,落在窗外的铁架上。
轻掩的一角泄出春/光,两边床帐不再严丝合缝,墨云般的头发从中间倾泻而出,发尾堆积在床前的长矮凳上,时快时慢地扫蹭祝鹤行的长靴。娇娇鼓圆了眼,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从帐中逃离而出,痛苦地攥紧了床沿。
青筋鼓起,指腹在床沿上的牡丹刻纹上又抓又挠。这动静,一响就是半宿。
翌日,沈鹊白是被娇娇吵醒的,他睁眼时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眼睛像是溺了水,又肿又涩。本该躺在身边的人正在外面和鸟吵架,声音隔着门窗,显得沉哑。
“谁让你乱扑棱的,不要命了?”
“咕咕咕咕!”
“你还顶嘴?我有没有说过早上不许闹腾?最近给你吃得太好了是不是?今天减餐。”
“咕咕!咕咕!”
“就这么说定了,再闹继续减半——”祝鹤行还没训完,窗户就被人从里打开了。他放开敢怒不敢言的娇娇,上前一步,隔着窗墙和沈鹊白对视,“今天想不想吃红烧海东青?”
娇娇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立刻扑棱过去,想往沈鹊白身上蹭,被祝鹤行拎住爪子,扔了出去。在半空旋飞,娇娇长啸一声,逃离了魔窟。
沈鹊白笑了一声,说:“这吃法还是太新奇了。”他顿了顿,“我嗓子疼,吃点清淡的吧。”
这语气配上一双红眼眶,可怜得哟。祝鹤行开始懊悔昨夜的虎狼行径,开始马后炮,“厨房做了粥,你先喝点,待会儿再喝半碗甜汤,润润嗓。”
沈鹊白应了一声,祝鹤行便招手,小厮将盥洗用具送了进去。
不一会儿,沈鹊白套了件外袍,就在屋里用餐。他昨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还泛困,吃饭也睁不开眼,看着像是随时都有把脑袋砸进粥碗里的危险。
祝鹤行给他夹了蟹黄包子,说:“今日你别入宫了。”
沈鹊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说得直白些,伦理纲常、尊卑规矩在他眼中不过一嘴空谈,但这是为景安帝守孝,他说:“我该做的。”
闻言,祝鹤行也不勉强,只是说:“齐妃和五皇子近来不安分。”
“想必是冲着我来的。”沈鹊白淡淡地说。
“当年之事果然与齐妃有关,你活着回到宣都,他本就心虚害怕,如今舅舅去了,帝位空置,她是该坐不住了。”祝鹤行见他碗里快空了,又给他盛了半碗,继续道,“你杀了商夏言,商家难免对你怨恨,她与商家当年合作了一次,这次再度同盟也是可行的。”
“商家到底是一家,不是商夏言的一言堂,商夏言既然死了,商家也该掂量掂量要不要及时收手。至于齐妃,”沈鹊白瞄了眼包子碟,等祝鹤行很有眼力见地夹来一只,他才把话说完,“她的软肋和希望都是五皇子,只要五皇子废了,她也就废了。”
祝鹤行说:“她一心想让儿子当皇帝,为此当年不惜冒险对你下手,如果五皇子从高处摔得尸骨无存,她应当会痛苦万分。人嘛,费尽心机走到最后一段路,眼看伸手即得却仍旧不得,实在诛心。”
沈鹊白吃饱了,抬头朝他笑了笑,“说得是。”
用完早膳,两人入宫为景安帝守孝,一跪就是一整日。晚间下了雨,香满撑着伞想送沈鹊白,被祝鹤行夺了伞。他笑了笑,只说雨天路滑,让二人路上慢点走。
伞有些小,祝鹤行的肩膀被淋湿了,另一头和沈鹊白紧贴着,像是分不开。他觉得这把伞的大小刚刚好,正琢磨着要赏香满什么,沈鹊白突然抬袖掩唇,轻轻咳了一声。
祝鹤行停步,去摸他的脸,“怎么了?”
沈鹊白有所察觉,却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嗓子痒,回去喝点——”
话没说完,额头就被罩住了。他抬起眼,看见了祝鹤行蹙起来的眉心。
“你发热了。怎么不早说,烧傻了怎么办?”
祝鹤行语气有点急,像是在怪罪。沈鹊白抿了抿唇,咕哝道:“这怪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