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濯声音平稳,仿佛这些话已经说过太多遍。
但他只提事实,不提心境。
“泄露杨杰的信息,间接导致你受伤害,也是我的过错。”
“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这是我应该偿还你的。”
阮乔一声不响地听着秦濯道歉。
他曾经很想听到这些,想知道秦濯也学会了尊重他。
但现在听到却并没有太激烈的感触,因为在昨天他就已经明白了。
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以后都可以慢慢说,单是眼睛这一件事他就明白了秦濯的改变。
不是因为眼睛有多珍贵,就能证明秦濯爱他。
而是秦濯真的不一样了,否则他就不会瞎五年。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权势滔天的人,得到一双角膜很困难吗?
不困难,可是他要怎么得到。
是抢夺排队次序中本该属于一个小孩的光明,还是用钱砸出一桩器官
买卖。
他什么都没有做。
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矛盾没有解决,但阮乔现在有信心和底气交给未来了。
秦濯说他没有必要愧疚。
阮乔说:“嗯,我对你不是愧疚。”
秦濯愣了下,本以为还要进行持久地说服。
他矜然点了下头:“你也不必报答我,我什么都有,不需要。”
“嗯,我也不是来报答你的。”阮乔依旧答应得爽快。
倒是让秦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狠着心肠下了逐客令:“见过了,就回去吧。”
阮乔眨眨眼,温声而不容置疑地说:“秦濯,我说了,我是这家医院的志愿者,我要帮助我的患者。”
秦濯嘴唇抿紧:“这家医院是我投资的,现在不需要志愿者了。”
哎,还是和以前一样专断啊。
阮乔也不恼,悠悠说:“据我所知,秦医生的股权比例好像更高,所以是秦医生说了算吧。”
秦濯又想攥拳,却出乎意料地被阮志愿者用盲杖敲了下手背:“患者,请别让伤处受力。”
秦濯:“……”
他记忆中的阮乔,以前也牙尖嘴利,但抓过来打一顿屁股或者亲一亲就老实了,可现在阮乔就像一根柔韧的藤,他拿捏不住了。
阮乔看秦濯不乐意又只能憋着的样子,终于露出一点苦中作乐的浅笑。
秦濯忽然起身。
阮乔问:“你干什么?”
秦濯:“……打饭。”
秦濯失明后,公司很多不太重要的事务就落在唐礼身上,秦濯之前一直开着高工资拿唐礼当助理使,不是他不清楚唐礼的能力,恰恰是他要求太高不喜欢笨的。
现在唐礼任务加重,无法再当随叫随到的贴身助理,但秦濯又不喜欢其他人。
能看见时尚且嫌弃,看不见就更排斥陌生人近身。
所以秦濯生活上很多杂事都是亲力亲为。
阮乔一口喝掉剩下的花茶,跟着站起来说:“正好我也没吃早饭,一起。”
两人站着僵持一会儿,再站就只能吃中午饭了,秦濯先败下阵来,妥协伸出一只手。
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好
看本该养尊处优的手,上面布满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痕。
每一条纹路都烫着阮乔眼睛。
秦濯经常锻炼,掌心和指腹都比他粗粝,阮乔一直很喜欢,就很男人,很野性。
现在看着这只手,心里只剩下不忍。
他鬼使神差地碰了下掌心一道暗痕。
柔软的指腹压在粗糙的皮肤,酥酥麻麻,秦濯条件反射地收手,正好握住阮乔的手指。
一瞬间火花从指尖炸开,两人同时撤回了手,脸扭向不同的方向。
秦濯正了正衣领,声音不自然地僵硬道:“我要,盲杖。”
“哦哦哦。”阮乔把盲杖递过去。
搓了搓脸,早说呀,真是的。
阮乔上次住院时,饭都是室友打好送过来,他并不太清楚食堂怎么走,最后还是眼盲人士带着他找到了路。
私人医院的窗口都做得非常好,营养健康也好吃,但跟秦濯的私人五星大厨肯定没法比。
阮乔看着各色菜式问秦濯:“你想吃什么啊?”
秦濯:“汤面。”
阮乔可惜,问:“什么口味的。”
秦濯:“都可以。”
哎,这是真不爱惜自己啊,难怪瘦了。
阮乔能看出来秦濯瘦了,但秦濯骨架大,一直锻炼有肌肉,所以并不会看着消瘦,只会觉得更锋利不好接近。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吃饭时,唐礼不知道他口味,让厨师各个菜系都做了点,当时他还感慨唐特助对自己真好,现在怎么会不明白,肯定是秦濯说了让照顾好他。
那顿丰盛的饭秦濯吃了什么呢?
阮乔对面食窗口的师父说:“一碗时蔬骨汤面,卧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