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眨了下眼:“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但是我已经……看不见了,所以我们能算两清了吗?”
秦濯怔住,他以为阮乔会说要他再也不出现,说一刀两断,但为什么会是两清。
难道阮乔还觉得……
“你在说什么,阮阮。”秦濯不能相信。
阮乔面容平静,其实从决定分开他就一直想和秦濯聊这件事,但之前他们一直在为更激烈的矛盾争执。
“说句实话,我不想亏欠你。虽然你强迫了我很多事,但是你也帮过我很多事。”
除去很多细小的关怀,阮乔一直都记得他在冬日校门口收到的那一套崭新画板,还有徐澜的画展,牵线酷柠提高他的知名度,秦濯给予他梦想的鼓励和资源,阮乔都没忘过。
别人对他一点好,他都能记很久,何况秦濯种种不要钱似的献好。
“有时候我很困扰,因为你对我的好可以量化,它们看得见摸得着,值很多很多钱。但我的陪伴值多少?我的开心不开心折合成钱又能算多少?”
阮乔皱起眉,露出学生时代导不出极值点的困惑。
“可能说出去,在很多人眼里我在山上这段时间不算被限制人身自由,更像是度假,那里什么都是最好的,为我量身定制的,我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想得到的东西。”
但正是这些让阮乔苦恼。
他忘不了在AK被群嘲的那一句——
他拿了秦濯多少好处,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
种纠结一直都在,让我在拒绝你、对你说狠话的时候都没有底气,让我很痛苦。”
“但是我现在瞎了秦濯,眼睛应该是很宝贵的东西吧,我知道不能怪你,可是我们能不能就这样真的两清了,我也想干干净净地挺直腰板一次。”
阮乔还保留着没瞎前的习惯,说话时要认真看别人的眼睛,但他不知道其实他根本没瞄准秦濯。
秦濯也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但是他们的目光没有交汇。
秦濯很安静地听阮乔说着,他知道人得到越多好处会越开心,但他不知道原来阮乔一直都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更不知道在阮乔心里,这场灾难唯一的好处,竟然就是他能得到彻底的解脱,他们真的可以两清。
这不是阮乔第一次说想要两清,上一次秦濯以为阮乔只是想断了和他的联系,他说宝宝,是我欠你,我们永远不会两清。
这一刻秦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尽管他知道是自己亏欠阮乔。
但这段互相折磨的日子已经教会了他,他认为什么不重要,爱是两个人的妥协,他希望阮乔幸福,就要知道阮乔认为什么。
他不能再给阮乔压力说是自己欠他。
他也无法再解释,其实杨杰的事与他无关。
如果这个误会可以减轻阮乔的心理负担,那就请一直这样误会下去吧。
秦濯深长地呼吸,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他说:“好,我们两清了。”
他们从此再也不互相亏欠。
他们真的,毫无关系了。
阮乔缓缓点了下头,心里压了他太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轻松,又空落落的。
“那以后就不联系了,可以吗。”
秦濯沉默一瞬,并无私心地说:“阮阮,你父亲的案子快查清了。”
“这件事……你也不要管了。”话出口,一下午都情绪稳定的阮乔流下了眼泪。
他是个不孝子。
身为人子,他怎能不为父亲翻案,可是他……
“别哭,眼睛疼。”秦濯伸手想擦掉眼泪,阮乔却被突然的触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躲开。
秦濯摩挲了下指尖刚刚碰到阮乔的那一点皮肤,恳切说:“这件
事你不要和我推让了,可以吗?”
“可是我还不起。”
时隔六年,涉及九条人命的一桩大案,阮乔不用想都知道查清楚和翻案整个流程要消耗多少精力物力。
当年他和妈妈只是浅尝调查,家里就被放入了带血的恐吓信。
现在秦濯为他各种周折,他又要拿什么还?
秦濯看着眼眶湿润的阮乔心疼不已:“我不要你还,阮阮,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做。”
“所以我还不起。”阮乔提高了声音。
“当初我可以为了还债把自己的身体抵给你,因为我的尊严不值钱,我可以承受你对我做的一切。但是……”
但是现在秦濯想要的是一份爱。
“我做不到。”
秦濯听懂了,他的心脏又开始疼。
尽管他早就知道阮乔不爱他了,但在听见阮乔把对他的爱当成不可完成的任务和负担时,还是呼吸变得困难。
“好,不查了,看你吃完饭我就走。”
虽然知道阮乔先前恢复得不错,秦濯出于担心还是问了一句:“我在这儿,你能吃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