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压抑只针对阮北川一个人。
陈桥这个挡箭牌一走,他和纪峋之间就少了道阻隔,纪峋如杀人无形的目光直直钉在他脸上,杀气扑面而来。
进去吧,他不敢,不进去又显得太奇怪,况且才开学第一天,宿管阿姨必不可能同意他换宿舍。
就很绝望。
阮北川觉得从这儿跳下去或许是他今生最好的归宿。
他正想是屁股先着地还是脑袋先着地,阎王就朝他走了过来。
阮北川顿时心跳如擂,死抠着行李箱,僵硬得仿佛一具死了三十年的干尸。
如果阎王打人,他就当场自裁谢罪。
“这位学弟,”阎王在他身前站定,稍稍弯腰与他平视,眉梢轻扬,慢条斯理地道:“你也拎不动?要帮忙么?”
挺善意的提问,语气闲闲散散的,既没提昨晚的事,也没让他自裁,但就很像笑里藏刀。
阮北川打了个寒颤,挺了挺背,镇定道:“不、不用了。”
半晌没声,阮北川没勇气抬头看人,木着脸和对方的喉结大眼瞪小眼,严格遵守敌不动我不动原则。
这人是在思考揍哪儿更疼?还是想直接杀人泄愤?几秒钟的功夫,阮北川脑中飘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
下一刻,他眼前的喉结忽然很轻地滑了一下,像是发痒一般,随即头顶上方就飘下来一声懒懒的“噢”。
阎王两手插兜,嘴角微微勾着,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似笑非笑道:“那怎么不进去?”
“......”怕你杀人泄愤。
一分钟后,阮北川视死如归地拉起行李箱,顶着某位阎王杀人无形的目光,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
陈桥刚考察完宿舍环境,见阮北川终于进来了,忍不住分享:“环境相当不错,那卫生间忒大了,还是干湿分离的,我寻思装个浴缸不是问题。”
说完他又开始跟纪峋自我介绍,“学长,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桥,港珠澳大桥的桥,是艺术学院的。”
“纪峋,嶙峋的峋。”纪峋说,“经管学院。”
他撩起眼皮,瞥向自打进门以来一直臊眉耷眼地贴着墙根站的阮北川,漫不经心道:“你呢?”
阮北川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大孝子陈桥就替他答了:“他是我发小,叫阮北川,也是艺术学院的。”
说着陈桥突然惊奇地啊了一声:“我发现你俩的名字,凑一块儿刚好是悬崖峭壁,真有缘啊!”
“.......”这缘分给你要不要?
纪峋懒洋洋地笑了声,眸光一转,轻飘飘地扫了眼墙角的阮北川,悠悠道:“是有缘。”
阮北川麻木地闭上眼睛。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让不做人的逆子陪葬属于替天行道。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陈桥磨牙,决定等儿下楼就挑个没人的地儿叫他一击毙命。
正盘算怎样刀人快狠准,又见陈桥拉着行李箱往靠门的床位走来。
江大的宿舍配置是上床下桌,三张床并列连在一块靠墙放,从外往里依次是一二三号床,纪峋占了最里头的三号床,剩下中间的二号床和靠门的一号床。
也就是说,如果陈桥睡门口,那他就得跟阎王“同床异枕”。
相当于亲自给阎王送命。
操。
阮北川连忙抄起背上的书包向陈桥砸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一号床的桌子,一副此地由我开的拽样,“这床归我,你睡中间。”
陈桥一脸懵逼地抱着书包,不理解他兄弟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睡中间就睡中间。”陈桥很无语,“一张床而已,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你老婆呢。”
可太至于了。阮北川心说,他瞟了眼陈桥,示意对方把书包扔给自己,“少废话,书包给我。”
“草。”陈桥没好气地把书包甩过去,“你吃枪药了?这狗脾气以后谁能看得上你。”
听见这话,阮北川下意识用余光瞟过去,纪峋果不其然翘了下唇,好似无声地赞同。
“......”
尽管他在纪峋面前早没面子可言,但士可杀不可辱,天杀的陈桥该入土。
阮北川平静地跳下桌子,平静地放下书包,平静地抬头看着陈桥,准备平静地邀请陈桥出去受死,就感觉一道目光从侧边扫过来,耳畔响起熟悉散漫的嗓音:“学弟,你睡错地儿了。”
这话又拽又欠揍,阮北川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纪峋撩起眼皮,慢腾腾地叩两下桌面:“桌角贴了名字。”
阮北川一愣,不由得往一号床的桌角看去。
【艺术学院-陈桥-23110595-1号床】
陈桥也凑过来看,“那我睡这儿?”
纪峋闲闲地嗯了一声,顺带好心提醒:“换床位得上报辅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