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拼命地回想身边的人事,不想则罢,想到最后竟难过了起来,倒真把生理疼痛抵去了些微。想到有些恍惚的时候,她听到门口传来了“咔哒”的开门声,她自言自语道:“终于来了。”
这种程度的疼痛不至于致使她疏漏防备,可冥思大抵会的,不然她也不会迟钝到甚至忘记质疑铃木园子为什么会有公寓的钥匙,又被乍现在她眼前的灰原哀的脸吓一大跳。
灰原哀将装着药盒的袋子轻飘飘地甩在桌子上,毛利兰瞥了一眼,袋子鼓囊囊的,灰原哀说:“有东大那几个教授最新研发的常用药,备着吧。”
说着又从手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来,仿佛知道毛利兰连热水都不会记得烧,将胃药和热水一并递到毛利兰的手里。毛利兰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许是看到她神色一直不好,便借吃药的空当低下头以掩饰心虚。
看着她咽下药,灰原哀又从手袋里掏出一个方形饭盒,里面装着满当当的一碗白粥,毛利兰问:“你煮的吗?”灰原哀摇头:“是津田。”毛利兰点了下头,喝了两口又放回了桌上。
毛利兰一直在察言观色。灰原哀并没有问她的意思。
不论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回东京的事情?”还是“为什么胃痛不叫我来?”,她一个都没有问。灰原哀只是冷着一张面孔,似又不似往常,没有嘲讽却并不释然,毛利兰想要解释却因为她并未发问而开不了口,于是只得说些不相干的事。
“一直忘记问你,学校旁边的公寓,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
“哦……和津田呢?相处得好吗?”
“好。”
“哦……”
灰原哀望着毛利兰的目光昭显着她在等着看她究竟能想出多少个话题来逃避原本该说的那个,老到的女刑警的慌乱是那么有趣,想看的人或许会有很多,可是她早已经看够了。
她估算不清自己接下来的话究竟是在逼她还是在放过她,只是这场周旋丝毫不能给她带来所谓的暧昧的美妙——暧昧从来都不美妙。她们不该如此的。
“毛利兰,你听好了。”这是前犯罪组织的中坚成员第一次对穿着可怕制服的警察说,你听好了。
而对方也合作地报以“我在洗耳恭听”的动作与神情,听她接着说:“你听好了——在今天以后,如果再有这种事发生,你选择拨通电话求救的对象只能是我。”
她一字一顿地将话说完,然后看窝在沙发上的女人愣怔一瞬后又大笑着点头,倏然生出了些意料之外的挫败感。她当然知道那人选择求助的对象为什么不是她,正如同她知道那人为什么会在晋升后又自请降职回到东京——知道了这个后,关于为什么未告知她回来这样的小事,就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
笑了一场后毛利兰的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灰原哀把桌上喝了两口的粥汤拿起来要她继续喝,毛利兰捂着肚子做出一个痛苦的神情,灰原哀才不顾她的佯装,抓起勺子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不料喂得急了些,粥汤挂在了嘴角上,又手忙脚乱地揪纸巾递给毛利兰。
毛利兰笑得更欢了,擦净了嘴巴,末了道:“我好像更爱你了。”
灰原哀依然作冷脸状,道:“知道你以前不够爱我。”
第19章 19
本章又名: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
好在曾经的怪力少女在长了年纪后体魄依然如旧,足以折磨常人多时的胃痛碰上她厉害的自愈能力也只能认输。未过许久毛利兰的突发病已见好,便又有了力气去数落灰原哀。
自然是事关几日前的醉酒,毛利兰当时虽未多说什么,心中的不爽快却始终未就此揭过,毕竟在她去大阪的时日心中最记挂的还是灰原哀的头痛病,那不是一件小事——没有她在的话,就有很大的可能成为一件大事。
灰原哀倒在毛利兰身旁,拿靠枕捂住耳朵,毛利兰用力将灰原哀紧抓靠枕的手掰开,仍孜孜不倦地重复酗酒的危害:“别妄想消极抵抗,你知不知道——”
灰原哀说:“那签个合同吧。”
毛利兰没听清楚:“什么?”
“我说签个合同,sign a contract——我以后滴酒不沾,而你要保证三餐按时,睡眠足够……”又补充道,“我说的足够,是指不得小于六小时。”
到底是灰原哀,总是有后发制人的本事。毛利兰揉着太阳穴,不得不应和:“好啊,要签字画押那种。不过要说清楚特殊情况除外。”
“没有特殊情况。”灰原哀面无表情地拒绝。
最终她们真的就起草了那份儿戏又认真的合同,下方端端正正地并排列着“毛利兰”与“灰原哀”两个名字,并且那份合同一直被她们悉心保管着,就如同拿来互相牵制的筹码,要珍而重之地放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