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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舟并没说去哪,两人吃完饭打了辆车,半小时后到达一处独栋小院外边。
小院的朱漆大门很有年代感,席舟拉着门环拍了两下,从里面老远传来回应——“谁啊?”
“外公,是我。”
温随这才知道,席舟说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他外公家。
“叫你不要来不要来,怎么才过一天又来了,我好得很不用你惦记。”闫明生打开门时还在振振有词,结果一开门反倒愣住。
席舟笑着,“您看我带谁来了。”
“哎呦是我小外孙呐!快进来快进来!”
闫明生拉住温随热情地往里带,全然不顾被忽视的亲外孙:“那我呢?”
“你就在外面站着。”老人家气哼哼地。
结果席舟真就站在那,温随不由地也停住脚步,闫明生回身一看急得直跺拐杖,“嘿你这崽子,爱进不进。”
席舟乖乖进来,走到闫明生身边,自觉扶住他手臂。
里屋这时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小席来了,还有朋友啊,那今天得多炒几个菜。”
“谢谢林姨,又给您添麻烦了!”
林姨满脸带笑,“哪里的话是你太客气,快先坐,我给你们泡水去。”
闫明生很健谈,比前天在医院还要热情,对温随相见恨晚。温随不擅于应付这种,但面对老人家总也不好冷脸,偶尔便简单来往两句。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很难得,席舟看得出来,多数时候会替温随搭腔,反引得闫明生说了他好几回。
“我们祖孙两个说话,你别老插嘴。”
温随是没太见过席舟吃哑巴亏,那模样还挺有意思。
林姨端来洗好的水果、茶和一盒干果,里面也有开心果,不过席舟这回没吃,就在给外公和温随剥。
闫明生看着年纪大,嚼开心果牙口还挺好。
聊了快一个小时,闫明生看去也有些倦意,席舟提出想去书房看看。
“钥匙在老地方,去吧。”
闫明生靠着藤椅摇摇晃晃,每天起得早,上午固定时间还得稍微躺一下。
席舟取来钥匙,也从里屋拿了条绒毯,替闫明生盖上,“那您睡会儿,我们进去了。”
温随以为席舟只为带他来借两本书,可当进了书房才发现,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书房里好几排书架,席舟直接领他去了其中一排,打开柜锁从里面抽出本书递给温随。
那明显是本旧书,线装薄册,封面已有细微磨损,温随不解其意,但翻开来看见扉页上的名字时,他愣住了。
译者栏只有一个名字:温伯益。
若说最初在博物馆见到这个名字,温随还毫无所觉。那如今已通过旁人了解过关于他的一些事,再见这个名字,就不可能拿陌生来形容。
席舟又抽出两本,无一例外地都有温伯益的名字,且书名全都是与射箭相关。
“这些……?”
“对,这些是你爷爷翻译的。”
温随翻开一本又一本书,“我只知道,他是射箭运动员。”
可没人说过,他还会译书。
席舟从温随的眼神看出些端倪,“你是不是听说,他是个失败的射箭运动员?”
温随没直接承认,但沉默也几乎等同于承认。
毕竟是父母说的话,席舟也是聪明人,大概从他外公那知道些内情,无论孰对孰错,但有件事他还是想澄清。
“其实你爷爷和我外公同样,都是非常优秀的射箭选手,甚至从某种程度上,你爷爷还要更加令人敬佩。”
这话将温随视线从书里拉回当下,“为什么?”
席舟抽出一本书,将上角的卷边按平,又重新插回去,整理好。
“他们两老在父辈时就彼此熟识,有回省里组建射箭队,他们相约一起参选,后来幸运地都被选上。当时国家竞技体育刚起步,各方面条件都很艰苦,但我外公说你爷爷比旁人还要更能吃苦,每天除了教练安排的训练,还总是自己给自己加码。”
这与温从简讲的差不多,温随也听他说温伯益为训练付出很多,可这就能称“优秀”吗?
优胜劣汰的道理在哪个时代都一样,温随不会仅因同情就称一个人优秀。
不过席舟显然还有后话,“你爷爷是在入队第五年,因为竞争淘汰不得不提前退役的。其实这就是规则,虽然我外公很替你爷爷惋惜,你爷爷却说是因为他天赋平平才一直籍籍无名,所以不怪规则残酷,只怪自己能力不够。
“在我印象里,你爷爷看得很开,提起在队里那几年也从不避讳。但比起这些,我最佩服他的,还是他始终对射箭运动保持的热情,几十年如一日,从来都没变过。”
“对射箭运动的热情?”这恰恰是温随一直没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