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拇指勾弦不同,他戴的三指指套,接下来是护臂和护胸。
席舟边戴边说,“下次你练的时候护具得像这样戴全了。”
时刻不忘教练身份。
待他准备完毕,温随便退后一步,离开箭道的范围。席舟双脚站到起射线两侧,举弓时肩部伸展,温随从侧后方恰能看见他拉弓臂的动作。
半截袖口被挽起,手臂旋转时露出矫健线条,连带着肩部原本宽松的衣服也被抻平服帖,勾勒出挺直脊背。
仅仅是个起势,就足以看出拉弓人的身量体格,但若不显山露水,平时掩藏在谦和低调的外表下,很轻易让人忽略这一身的攻击力。
如今温随就站在不远,席舟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中,自然无所遁形。
从举弓到开弓,他都完成得非常稳定,双腿牢牢抓定地面,力量呼之欲出,并非那种野蛮的爆发力,而是随着勾弦拉开,逐步从双肩积蓄的对抗力。
习武者天生会对强大的对手心生敬意和挑战欲,即便自己现在拉不动这把弓,但若能亲眼看到有人将它操控得很好,也是幸事。
温随预感这将是足够精准的一箭。
直至迅速瞄准,果断撒放。
箭离弦的瞬间温随突然看出不对劲,弦撒开时席舟推弓的左手明显抖动了一下,这必定会影响箭的走向!
果然,箭羽划破空气发出脆响,紧跟着箭尖重重没入靶纸,钉在右下方的蓝环。
这个结果出乎温随意料,原以为席舟应当能射得更准……
他考量的目光落在他持弓的左臂。
最后暂留动作结束,席舟双手自然落回身侧,那边的袖子并没挽起来,黑色护臂隔着衣服箍住左臂,看不出是否有异样。
“甩弓没弄好,矫枉过正了。”
席舟走到箭靶前,取下箭支,笑着走回来,“抱歉辜负你的期望,所以你看,我也会失误。”
最后那云淡风轻的“也”,让温随皱起眉。
不是因为被提及痛处,语气带不带奚落他还是能听出来的,他是从席舟的话里感受到了别的意思。
席舟将弓放回支架,卸掉左手护臂,因缠得略紧,护臂松开后手不受控地一颤,像有些许痉挛。
但他右手很快搭上左小臂,将其压了下来。
“你……”
“你……”
再转身时两人竟同时开了口,之后又一起陷入沉默。
好在这种微妙的尴尬没持续多久,就有人主动过来解围,郑许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席哥,我给你们送大餐来了,话说你这节课可够久的。”
席舟这才想起看时钟,体验课三十分钟早已经超时了。
他笑笑,“那就先到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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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许然打包不少菜,献宝地摆满桌。
“听说阿姨你们要来,我特地去鸿福居点的,昨天吃过您包的馄饨简直是人间美味,就想着必须得回请一顿,我也不会做饭,只好借花献佛了,您可千万别嫌弃。”
梁舒被夸得不好意思,“小郑太客气了,我那就是家里随便包的,哪比得上酒店大厨。”
“怎么比不上,家的味道才是世上最好的味道呢!”
郑许然能说会道,一个顶三个,也不知东拉西扯些什么,总之有他在就总静不下来。
几人在箭馆休息室里吃午饭,之后梁舒坚持收拾桌子,郑许然也不闲着,温随想将自己那份顺手整理了,却被席舟抢先收走。
“别忘记擦药。”他低声提醒。
再一瞧温随那表情,了然道,“果然忘了吧?”
温随确实忘了,毕竟被弦打到这么小的事,他从来不认为有干预的必要。
不过那是在从前,现下今非昔比。
洗手间里,温随脱掉薄毛衣,把里面的衣服掀到肩膀露出整条左上臂,不出意外内侧红了一大片。
“哎……”温随忍不住叹口气,抬眼看向镜子。
这张脸本身就够白的了,胳膊露出来的部分更加白得过分,简直同身上的毛衣颜色难分泾渭。
纤纤弱弱,都不见几两肉,也难怪射脱靶。
温随为自己的不自量力感到可笑。
他抹了点药膏,本想随便应付了事,但考虑到这副身体也不算自己的,在一切回归原位之前,还是替人善待为好。
想起原主,温随不由地再度打量起镜子里的人。
年轻,稚拙生涩,看外表若说十六岁可能还不及,容貌生得倒好,可惜面色恹恹,但却更加显得人畜无害。
当然也欺骗性十足——若将眼神里坚硬冰冷的一角隐藏,这就是那个名为“温随”的少年人。
反过来,从前总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别说多数时候都灰头土脸,哪怕洗干净了也没心思关注仪容相貌,就算偶有歇战间隙,家中小厮服侍更衣,温随对着铜镜也不必仔细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