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宁恨不能将她灌醉,酒过几巡大家其实都有些微醺了,偏文也这个不喝酒的脑子清醒得要命。
她偏头看看岑晚谣,憋着笑并不说话。
文也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有那么难以启齿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问题很难?”
很难吗?
真的很难好吗!
难到贺秉文装逼失败碎裂的尾椎骨在此面前都不值一提。
程幼宁越是扭扭捏捏说不出话,文也越是来劲,直接将她杯子抢了,“不许喝啊,这才哪跟哪儿呢就喝,我都还没问点成年人该问的问题呢!”
程幼宁几乎是求救般看向了岑晚谣。
那是她第一次从岑晚谣脸上看到了这样的笑容,像是万圣节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又像是捕获猎物后的狡黠狐狸。
岑晚谣只是仰着头与气急败坏、慌乱不堪的她对视,而后朱唇轻启,“倒也不是多难开口的事,她不过是来找我治病罢了。”
—————全文终—————
番外一
山脚的平原上,原本并没有这棵红枫。
阿谣将这颗褐色的小种子捧在手心里,它和她见过的所有种子都不太一样,它虽也是圆圆的一颗,却在末尾生出了长长的翅膀,透明的,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爹爹对她说,“阿谣,种下它吧,你会和它一起健康长大。”
阿谣5岁的生日,拥有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
爹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小土坑,让她将种子轻轻放进去,然后像娘在夜里给她盖被子那样,温柔地盖上了一捧土。
阿谣从没出过村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口的大梧桐树。村里所有的孩子都会在大梧桐树下玩耍,她也很喜欢这样,只是她不能跟他们一起玩耍,只能坐在树下静静地看。那梧桐树是属于他们的,与她无关。
可阿谣现在要有自己的树了。
种子发了芽,破了土,长出了两片可爱的叶子,比梧桐树的叶子还要青翠。
夏天来了,热得人心慌,小叶子又多了几片,可是被烤得打起了卷,比夜里高热不退的阿谣还要蔫。
阿谣每天要去浇两次水,她很怕树苗会死去,爹爹却说不用,山里的东西,都很结实。
夏天终于还是过去了,红枫长得很快,已经有阿谣一半高,她即使靠在窗前,也可以看得到,不用再勉强下地挪过去看了,真好,只可惜夜里天黑了爹爹和娘会关窗。
时间过得真慢啊,阿谣在夜里疼得睡不着,要是能走过去和小枫树说一说话就好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冬走春来,白雪消融。
阿谣在春夜的雨声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全身都轻飘飘的。阿谣觉得很开心,她从没跑得这么快过,从大梧桐树到院子里,从来都是爹爹和娘抱她过去,如今她可以自己跑过去,和风一起,只可惜只能在夜里,只可惜爹爹和娘不再和自己说话了。
红枫长得很快,白天她在树荫里睡觉,夜里是最自在的时光。阿娘和爹爹一直哭,梧桐树下也没有人。阿谣给爹爹阿娘擦眼泪的时候,总是擦不到,那眼泪比春夜里的雨还要多。
夏日的白天总是很长,阿谣很苦恼,只好躲在树荫下睡觉,蝉鸣声很吵,她只能塞起耳朵来。睡了长长的一觉,再醒来时,院子彻底空了,爹爹和阿娘都不见了。
阿谣哭了好几天,可是没有眼泪流下来,也没有人来和她说说话,要是红枫会说话就好了。
红枫从不回答她,只是树荫和枫叶都很温柔。
阿谣在红枫树下睡了很久很久,偶尔醒来,可惜夜里总没有人,阿谣开始厌倦了,她睡得很久很久,如果她会做梦的话,一定要让红枫陪她说说话。
阿谣再一次醒来时,红枫已经高过了茅草编织的屋顶,阿谣觉得它比大梧桐都要高了,她想比一比,可是找了很久,大梧桐不见了。
阿谣的院子里多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就像是爹爹和阿娘。红枫树下多了些东西,女人会在树下煮饭,阿谣已经不记得阿娘做过的饭菜,可她觉得应该也是这样香,可惜她没法尝一尝。
女人不和阿谣说话,对红枫却很好,她也经常和红枫说话,问男人什么时候回来,问山里的野菜长得如何,问什么时候能分到一块田地,问什么时候能给男人生个孩子。
女人总是来问,阿谣被问得有些烦了,树又不会生小宝宝。
她只好赌气对女人说,我才是小宝宝,你还不如和我说说话。
阿谣说完只觉得很困很困,于是伸了个懒腰,躲进了枫叶里。
红枫起初只是一颗种子,不知从何来,也不知往何处去。
红枫发芽,生根,汲取水分,晒太阳,不识天地,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