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监军张张嘴,一股腥咸锈味直窜喉头,他发现自己彻底说不出话了。
“……啊!”监军司里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大叫着撒腿朝外狂奔:“杀人啦!谢重佛杀人啦啊啊!!”
石起无力拍额头,吩咐帐内:“去把那夯货给我绑进来!乱嚷嚷什么?少帅今日在此与监军诸公讲道理,我看哪个嫌命长的跑出去乱说话?!”
“管喏!”厅内执斧钺者雷声应唱拔腿追出去绑人,那架势不像是去把人抓回来,更像是准备去把人剁碎。
监军诸公:“……”
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讲道理?怪吓人的。
视线扫过去,监军司老大卓青山依旧淡定的一批,瞧着这场面仿佛在看小孩子过家家,所以未来某天直到生命尽头时,他都始终没想明白小孩子是怎么敢动手杀死自己的。
“呃,那个,石帅,”监军司终于有人怕同僚死在谢二那疯批手里,次长薛尧慧腿肚子打抖地出来和唯一能镇得住场子的明白人石起说话,尾音发颤:“您说的没错,咱们都是好好讲道理的人,那就都,都坐下来,咱们好好讲道理?啊,啊?”
之前整个鼻孔长天上的监军司都觉得石起只是次帅,没有和他们平起平坐说话的机会,对石起爱搭不理,怎么着,这个时候一口一个“石帅”喊得这么顺嘴啊,不觉得有点迟么。
石起心里“哼!”一声冷笑,心说要让你好好跟我谈时你还看不起人,这回知道我脾气有多好,知道我们祁东军本部将士都有多友善了吧,迟了!
“欸!”石起再次头疼般地捂住额头,坐在将军案后一动不动,只是摇头苦叹:“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于是没过去多久,被步人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帅厅在冲出人来把一个状似癫狂的监军拖进去后,终于再次传讯要找军医进去,而后不多时,军医从厅里抬出了个奄奄一息的山羊胡子。
大家都是读过书讲礼貌懂规矩的人,谈事情么,既然你想讲文的那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讲文,而若你觉着讲文无趣想讲讲别的,祁东军自然也是奉陪到底咯。
谢岍在帅帐揍人的事一经传出,鞑靼大汗龟缩在他的驿馆里再也没敢轻易出门去拜访唯一能牵制祁东军的监军司诸位官老爷,就连他后来又悄悄给众位监军老爷们送去品尝的各色美人,竟也都被纷纷退了回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再次乔装打扮花费重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到祁东军把守的大狱来见儿子鸿格尔,要死不死,好死不活,他竟然直接正面撞见了祁东军那个杀神母老虎谢岍,以及像雪地狐一样看似温顺可爱其实狡猾得吃人不吐骨头的于冉冉。
这两个女人是鞑靼部落五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克星,可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歹徒杀神谢岍而言,鞑靼大汗更害怕于冉冉几分。
“呦,”迎面一行来人中那个鹤立鸡群的为首者果然拖着意味深长的调子拦住鞑靼大汗去路,那嚣张跋扈的样子简直像是街头的泼皮无赖欺负无辜可怜的小老百姓:“这不鞑靼汗么,怎么着,跟我一样,长夜难眠地出来遛个弯儿?”
“呵呵,呵呵,我就说来前左眼皮一直跳,原来是要遇见谢少帅,和于营长。”鞑靼汗说着满嘴流利的汉话,略显佝偻的身躯在身姿挺拔的周将面前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他用周礼抱起手给几人行礼,卑躬屈膝得就像门外饿了十几天后终于得你一个饼而对你感恩戴德的乞儿。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身为鞑靼大汗的气场与骄傲,仿佛身份地位荣耀真的都是不值钱的身外物,只有活着才是王道,你要了解他曾经是个怎样手段的大汗,你就会知道这样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
谢岍心里不由纳闷儿,以她对鞑靼的了解,鞑靼部落近两年分明比以前情况更好几分,这鞑靼汗对外表现的态度怎么反而更加卑微?她稍微偏过头去和于冉冉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老头演的稍微有那么丢丢过劲了。
“我可没亏待你那宝贝小儿子啊,”谢岍没个正形说:“每天好酒好肉侍候着不说,刚还给送来几位姑娘解闷儿,哎老头,”谢岍说着伸手勾住鞑靼汗肩膀,哥俩好般凑近来说:“我说你宝贝儿子不会哪方面有什么问题吧?怎么对人家美人们的各种挑///逗//撩///拨压根没反应呢?”
“嘿嘿嘿,嘿嘿,少帅您说笑了,他性命如今都朝不保夕,怎么会有心思做别的事情。”鞑靼汗赔着苦涩笑,心里说那不是很正常么,鸿格尔要是有反应那他就真该跪拜祈祷三天三夜感谢长生天了。
许多许多年前,他的四个儿子都死在周人手里,他的五儿子联合外部落将他囚禁并试图拉下马。他忍辱偷生费尽心机才在四十多岁得到鸿格尔这个儿子,并在部落支持下平定了五儿子的叛乱,鞑靼部落支离破碎百废待兴,可是长生天这回并没有选择站在他这边,他如今唯一的儿子鸿格尔用周人的话说是天阉,他这一脉要绝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