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酒不着急,回头有空再擦也来得及,”谢岍努嘴示意窗前那张铺满空白军文纸的桌子,忍着承受范围之内的伤疼说:“现在火烧眉毛的是写那玩意。”
要是舒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她以后就再也不说自己和谢岍打小认识了,她坐过去开始研墨,说:“老规矩呗,你说我写。”
“舒晴,你简直是我的救星。”谢岍满怀感慨,顾不得嘴贱说其他有的没的,抓紧时间开始口述下年大柳营驻军计划。
舒晴从事军中文事事宜十余载,又是帅帐中人,跟着大帅谢斛混饭吃的大帅心腹,谢岍只需要简单说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就能用最简洁凝练的职业字句精准而完整地表达出谢岍的中心思想。
十余年公事的默契以及二十年的相识使得二人交流起来没有任何磕绊,文书顺畅书写着,舒晴边下笔如有神,边抽出空来和谢岍说话,“你跟老姚他妹住一块,是真跟人好上了啊,你这破马张飞的德行,有点纳闷儿你是咋跟人好上的。”
“嗯呐,咋的,”谢岍歪在椅子里,左半边身体靠着扶手,右半边身子保持悬空,说:“好就好了呗,破马张飞怎么的,是玄德不同意还是云长有意见?*”
舒晴被逗得笑出声,写字的手却然稳的一批,仿佛写字的手不属于正在说笑的人:“玄德云长没意见,大帅和夫人呢?我瞅着老姚似乎也不知道嘞,你这整的,莫非只是玩玩?”
“福生无量天尊,”谢岍念声道家口头福语,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祖师爷说过,玩弄感情者必遭万鬼反噬,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唯忠于君父家国和所爱,怎么样,靠谱吧。”
舒晴忍不住看过来一眼,说:“要是大帅和老姚不同意你们呢?”
“我三十岁,我哥从未提起过我的婚事,你觉得他在想什么?”谢岍的杀手锏就在这里,至于姚丰收的意见……有意见他憋着,“只是若我的事要是传回汴都,就怕谢相会反对。”
“是吧,”舒晴喃喃说:“毕竟不是太常见。”
不太常见是什么玩意,有关系么?就听谢岍若有所思说:“我就怕谢相会自作主张,给我定下别的什么有势力的高门贵女,好给他自己在朝廷里铺路,哎,你说要是谢相看不上七娘咋办?”
舒晴的认知明显受到了出其不意的重创,以至于尾音发颤,写字的手都下意识停了下来:“啊?”
“管他呢,我看上的人哪里轮得到他置喙,”谢岍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说:“七娘多好啊,多没眼光才会看不上她。”
“……真是够了,”舒晴一个哆嗦从脚趾头打到头发梢,指甲盖上都差点冒鸡皮疙瘩,“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年底回祁东,你先想想怎么应付于营长吧。”
咱们谢营长洁身自好,从未游戏人间,人间却留着与营长有关的“孽债”,传说中债主名唤于冉冉,也是位一线带兵的女将领,更热闹的是谢岍对这件事的反应永远不在点上,任别人如何想把事往情感这方面给她点拨指导,这憨批总能轻而易举一句话歪奔出十万八千里让你所有心思功亏一篑。
“这个事它不算个事,”豪迈的谢营长豪迈地说:“跟男的干架也是干,跟女的干架也不是不行,容我回家跪个搓衣板报备一下就妥!”
为将领而率军者话说出口那是一口唾沫一颗钉的,鉴于认识二十年时间以来舒晴从未见过谢二跪搓衣板的样子,当日下差时候舒晴就拽着谢岍手腕提出登门拜访老姚妹妹,其实就是为了看谢岍跪搓衣板。
结果还是被谢岍使出擒拿术里的挣脱技巧给逃脱,跑之前还扔下句让人听了恨不能一平底锹给她楔墙里的话:“文书就拜托你了!”
世界如此不公,有人要点灯熬油加班写公文,有人要回家抱着媳妇热炕头,舒晴只能对空挥舞着拳头诅咒谢二喝冷水塞牙。
策马跑在回家路上,冷风里掺杂着沙砾扑打在脸上手背上,疼得像小刀子割,马道上往来稀少谢岍嚇马疾行,只要想到天黑了家里有人在等,或是厨屋里叮当声响,或是卧屋里有灯一盏,她心里就会暖暖的一片蕴帖。
没有亮灯也无妨,当她干一天活回到家里,有人软乎乎暖洋洋睡得正香,谢岍会抱抱那小软猪,还要再亲亲她,然后系上围裙去给小软猪做饭吃,等吃饭的时候,小软猪就会化身小话唠,扒拉着她胳膊滴里嘟噜说些上午出摊的经历。
相处时间虽短,谢岍却未猜错家里情况,但今天有些意外,马鞍卸下抱进上房屋扔门后,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炖着大骨头,香气从里面飘到当屋,厨房是热厨房,姚佩云并不在家,八仙桌上留有张纸条,姚佩云所写,所谓字如其人,那字体和她体型一样圆乎乎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