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岍即刻懂了鞠应劫在暗示什么,点头说:“小看少卿了。”
鞠应劫说:“公爷谬赞,愧不敢当。”
“差不多得了,”这回换于冉冉看不下去两人阴阳怪气,手指在有节奏轻敲桌面,安排事宜说:“钱根那边就仰仗榆老板多费心了。”
零榆点头称是,于冉冉目光继而移向零榆身旁之人:“近来年下,诸钱家势力不会老实待着,便请汪推官在汴都府多多上心。”
汪子缓拱手领命,于冉冉偏头看身边人:“谢二?”
“知道,”低头在桌地下捣鼓什么玩意的人头也不抬说:“早已经让人去深挖钱震了,保管连裤衩子有几条都给他数清楚——”说着大都督掀眼看过来,发自内心疑问说:“我们都有事干了,你呢?”
“解决点燃眉之急,”于冉冉说着朝坐在对面的汪子缓一抬下巴:“劳烦汪推官跟我跑一趟。”
“咦,独自找汪推官是什么事呢?”谢岍满脸促狭,不用怀疑她就是在明知故问,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德行。
于冉冉故意忽然起身,长凳这头猛地没了重量,那头谢岍险些从凳上掉下去,她反应迅速一手按凳面稳住长凳,一手下意识保护地举起即将编成的草兔子,也没被吓到没恼怒,依旧笑得满脸欠揍。
可见人类八卦的精神是有多么坚不可摧啊。
于冉冉搓耳朵朝谢岍无声动了动嘴,看嘴型像是骂的句脏话,谢岍撑着凳面咯咯咯笑出声,手里草兔子的那双支棱耳朵随着笑声不停颤颤抖抖。
对面几人包括稳如老狗的鞠应劫在内,无不因对面两位将军的互动而大开眼界。
俩人怎么这么幼稚呢。
第九十八章
冬日里天黑早,年初一日似是个非节气的昼夜分水岭,白昼光景似比昨日长出那么一丁点,从外方山下来时天还没彻底黑下去。
于冉冉和舒晴不知要去哪里浪,在山脚下和姚谢别了,谢岍懒得再去车尾搬蹬车凳,直接把姚佩云抱上马车按进车里。
姚佩云进车里转个方向,脑袋伸出车门来,手里还拿着谢岍用半黄不绿草叶子编成的小兔,这才有机会问:“舒晴和于大统领重新和好啦?”
谢岍调整好缰绳驱马行车,声带笑意说:“你再迟些日子问我,她俩小孩是不是就该会打酱油了?——哎呀,七娘打人呢。”
嘴贱没正经话的人被姚佩云拿手捅后肩膀,笑得嘴边括弧深深,像是吃了两斤蜜。
姚佩云底气不足自辩说:“我不是饭铺忙么,许久没听你提起过她们,上次还只是听说舒晴去了内御卫当差,你也没告诉我她两个和好了哇。”
谢岍说:“还用特意告诉么,俩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又同在一个屋檐下,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再僵也怎么都会发生点什么,”
说到这里,女国公跟邀功似地一抬下巴:“还是我出主意让把舒晴弄内御卫的,老于那木头疙瘩,长的脑子跟摆设般不知道开窍。”
姚佩云被谢岍那嘚瑟的傲娇模样逗乐,伸出手里草兔子说:“你倒是知道开窍,寻常想不起来给别人送礼物,送就送这个耍。”
“这咋了,”谢岍飞快一弹草兔子耳朵,直视着前方路况说:“不好看吗?我偷摸从人家掌观的静室里薅好几根草才编成的呢。”
日头又往西边天地交汇处沉下些许,风中冷气裹上刺骨寒意,谢岍回手把姚佩云往车里按,说:“坐进去吧,这会儿天冷起来,又刚针灸推拿过没多久,莫再着凉。”
说起这个,坐回车里的姚佩云隔着车门闲聊问:“你不也会推拿按摩?”
谢岍说:“少时贪玩,学艺不精,松筋骨尚可,活血化瘀相差甚远,你啊,睡不安生还是心里事憋的,谢峦……”
提起这人谢岍语气稍有停顿,沉吟似在认真组织语言,说:“老谢头给他弄回老家待着去了,以后没事应该不会再回来汴都,七娘,谁做错事谁承担后果并为之付出代价,你莫要再过于自责,也莫要再多可怜亡人。”
活人有活人的事要做,这是普通人对死亡最传统的态度,难为谢岍一个杀伐行伍从寻常人角度去劝解开导人,姚佩云很领情,只是: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苦难真的不会给人带来好处,吃苦就是吃苦,受难仅是受难,那种‘年轻时就要多吃苦’,以及赞扬苦难或吃亏是福的言论,原来不过只是上面人愚弄底层百姓的方法手段,可悲百年来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信奉着,恪守着。
谢岍,倘非在望春遇见你,我真不知现今会在过哪个样的生活,不过想来,大抵仍是那副不死不活模样,又或许,更多不少烦恼,最可说的是我不会处理婆媳关系,甚至不会处理夫妻关系,我很自私冷漠的,你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