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君山谢师祖,”女道医顺手把旁边熏香的小小炉位置拨正,轻声细语说:“二位感情应该不错。”
姚佩云抿嘴笑,羞赧说:“这个怎么看出来啊?”
女道医说:“我遇见过很多难以安睡的人,这类人多神色憔悴眸色黯淡,施主虽有疲态,却然精气神尚可,既是不耗神,想来除家宅安宁旁无庶务外别无他解。”
姚佩云是女子,女道医用家宅事解释再合理不过。
这厢里姚佩云和道医有问有答,隔壁舒晴和给她艾灸的女道医见气氛清冷相较许多,舒晴不善言辞,道医和她说话只是有答无搭,慢慢便也无甚可说了。
内关穴的艾熏至一半时,舒晴想登东,和道医致歉并询问地点后独自走出道医堂。
按照指示进东边月亮门,上游廊再往北,将到第二道月亮门时,舒晴无意间在前方拐角处看见抹熟悉的身影。
那道高挑身影如轻松挺拔,不是于冉冉还是谁?
想起她离开前说是和谢岍一同,舒晴故不打算多在此停留,只是她才迈步向月亮门,拐角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道青年男人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急切,几分谨慎,几分懊悔和诚恳:
“可是大捷,你我两个是有婚约在身的啊!”
第九十七章
肉眼可见于冉冉双脚无意识间往后挪了又挪小小连挪一步半,天可怜见,汪子缓突如其来的那句话简直要给孩子吓坏了。
天无绝人之路,眼风里扫到片水蓝色衣角,于冉冉登时如见救星转过头来,咻咻招手的速度明显比平常沉静举止快太多:“你快,你来下你快来下!”
看不见的拐角那边因于冉冉言行而没了声音,舒晴几根手指捏住衣角,一边想逃跑一边又想应声走过去,她心里有些很不是滋味,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反正特别不舒服,“婚约”两个字不断在她脑海里响着。
廊外寒风呼呼刮,刮得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山下点放炮仗爆竹的硝味似乎也乘风刮上山来,混杂着道观里特有的香烛纸钱味,以及自己身上不慎带出来的熏艾气味,直冲得舒晴忽有些脑袋发昏。
成长环境造就性格,性格要女子不愿在人前露出内心脆弱,她抬手一摆,掌心朝内手背朝外,没说话,随后快步迈进月亮门。
舒晴边逃离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多年来她从不曾听说过于冉冉身上有婚约,不然打死也不会对将军有非分之想,可怎么突然出现个男的说和将军有婚约?没错吧,“大捷”就是指的将军吧!
这可怎么办,该怎么办?要不就,要不她再,她,她……她该怎么办?
成熟的做事风格告诉她要冷静听将军把方才之事说说,看究竟那是如何一回事,而心中不停作祟的自卑又教唆她不要耽误别人。
彼时心里呼啦跳出个小人反驳自卑心理:将军是喜欢女子的,怎会转头又去跟其他男子好?
自卑心张牙舞爪回怼:你何时听将军亲口承认过她不喜欢男人?喜欢就是喜欢啊,认知是流动的,没人规定喜欢这个不能喜欢那个!
心里小人似乎有些无言以对了,低下头嗫嚅着低声辩白:喜欢是喜欢没错,可我怎么就算耽误将军了,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哎呦!”走神严重的人登东出来,才擦干手上水渍迈出月亮门,毫无征兆地迎面撞上什么非坚硬物品,她捂着酸疼的鼻子仰起脸时眼里浮出湿润意:“啊,将军,是你。”
于冉冉打量她一眼,问:“方才跑什么?”
“急着登东。”听听,多么合情合理的借口。
沉静眼底紧张之色不露痕迹消减些许,于冉冉来拉她捂着鼻子的手,说:“撞很疼么?来我看看。”
“不用,”舒晴躲开那只刚触碰到她手腕的手,瞬间只感觉到将军手指好凉,微笑起来说:“不碍事,没流血也肯定没撞歪。”
这股子故作轻松的本事某人修炼得真炉火纯青,怕是最会演戏的谢岍见到都要自叹弗如,抓了空的于冉冉将手垂回身侧,直愣愣杵在路中间说:
“都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姑母和我娘曾口头提起过娃娃亲,我爹没答应,得罪下我姑,两家关系就僵了,至我爹娘双双离去,两家都不曾再有过往来,如今不管谁来说什么,对我而言都是大风刮,你知道的,我心里头始终只有你。”
舒晴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透,别说脸红,耳朵脖子就连指尖都感觉烧烧的,连刚被猛然撞到的鼻子似乎都没了痛感。
长这样大她何曾听过这种话?!认识于冉冉将近二十年,她又何尝从对方嘴里听见过似这等柔软而私密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