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继父刘叔叔说那块压豆腐的石头挡住了他独轮车的路,所以他站在那里扶着车,理所当然喊舒晴过来把石块挪开。
想到以前的事情,两人双双沉默下来,皆不知对方想到了什么。
暖轿不紧不慢平稳前行,高头大马紧随其旁,未几,舒晴说:“麻烦您尽快帮我处理好后面那个尾巴吧,我已经受不了了,很无法理解天下为何会有这般奇葩的人。”
于冉冉扒着小窗户探头往后看,不偏不倚一眼就从人群里锁住跟踪不舍的崔白崔秀才,末了她看向舒晴,眉心微扬说:“招惹这么个少有人物,你挑相公的眼光堪忧啊。”
舒晴回视过来打量窗里人一眼,旋即转过头去注意前路,说:“我觉着您除了心思太深之外,其他还是挺好的呀,不要妄自菲薄。”
“……”于冉冉一愣,托着脸在小窗户里嗤嗤笑起来:“刚说什么?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呗。”
马背上的人拿眼神剜她,“少来,你耳朵比谁都灵,”
说着往后一指:“这个距离崔秀才骂你一句你都能听个半字不错,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都说了,‘郁六眼睛于耳没,谢二嘴里念慈悲’,你耳朵好着呢。”
这句顺口溜啥意思呢,战场之上,被郁孤城盯上或者被于冉冉听见动静的人都得没命,谢岍上阵杀敌嘴里念叨的是道门慈悲,是福生无量天尊。
“我耳朵也没有传言传的那么好,”于冉冉眸光闪烁几下,沉静声音更低几分:“我从来就没听见过你心思。”
话说到这里,舒晴没接,于冉冉也沉默下来,一轿一马外加不远处一个跟踪的尾巴便这样静静朝奉恩坊走去。
时入亥,城中部分坊市已宵禁,崔白被卫兵以“奉恩坊重地外人无令不得擅入”为由拦在坊门外,不服,扒着卫兵隔空指舒晴嚷:“她是内子,我是她相公,我们一道的!”
卫兵不予理睬,欲斥,不知从哪儿步行溜达回来的谢岍拖长声音凑热闹说:“呦——我看看这谁相公啊?”
崔白应声转身看,二卫兵抱拳问礼:“公爷安?”
“嗯,安,”谢公爷随口应声,满腔好奇围着崔白转半个圈,打量的目光像在牲口市场上挑驴骡,视线对上后她朝人家一抬下巴,查户口查得跟讲贯口般:“叫啥,哪儿人,弄啥来的,文牒过所拿来瞧瞧。”
崔白不是黔首愚民,他可是在大帅府吃过席见过大世面的,封疆大吏都和他交谈过,他才不会被眼前之人气势吓到。
稍顿,秀才耿耿脖说:“祁东崔白,十七年举秀才,追随吾妻至此,凭何不让我进坊门?”
那边一马一轿已然停下,于冉冉甚至下轿来结账放了轿夫离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岍冲舒于二人一摆头,问崔白说:“那俩哪个你媳妇?”
眼前这人高马大的家伙身上带着几分不顾别人死活的匪气,气势有些吓人,腰间还戴把横刀,崔白咽口唾沫飞速往那边一抬手,说:“那不就是,舒晴,我们在祁东府衙领了婚书的,她家也已收下我家彩礼,赖不掉,她是我媳妇。”
“呦,都结亲啦,恭喜恭喜,”谢岍嘴上说得热闹又高兴,要不是手里提着东西怕是还要掏钱随份子嘞,搞得崔白反而有些心里发虚。
待热情洋溢地恭喜完,这货又忍不住嘀咕说:“那我们老于岂不是没机会啦!”嘀咕完发现这事的确令人操心,公爷遂边给小暖轿让路边扬声朝那边问:“怎么办?”
还捂着胃的于冉冉已经重新折身过来,煞白个脸微低声说:“这不就该你出手了么,舒晴她老大,汴都之内,去留还不是你禁卫说的算。”
“啊,”谢岍挠挠头满脸为难说:“这样滥用职权不太好吧,会不会被人上都察院参一本?”
“不如我先参你一本‘不作为’可妥?”于冉冉习惯性地和禁卫军大都督互怼,稍微走近立刻停下脚步,朝崔白一抬下巴:
“想你婚书已被祁东府衙收走作废,这样,彩礼割单总该有吧,盖着舒晴手印和签字的,拿来给我辨看,倘属实,钱必分文不少退还与你,好聚好散,望秀才从此莫再纠缠,如若不然……”
“怎样?”崔白努力挺直腰背,试图让自己身高和气场看起来不输于冉冉太多:“京都汴城,天子脚下,你难道还能强买强卖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知道你们有钱有势,但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这事告到公家面前我也有理!”
“这都招惹的什么人啊,吃饱撑的吧,”谢岍被崔白的奇葩言论震撼得啧啧称奇,冲旁边二卫兵说:“禁卫查文牒过所此人拒不配合,待会儿巡逻过来让顺便带走,正好我凤山大营修葺缺劳役,直接帮你们汴都府的大狱省几顿饭钱,我可真是个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