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重佛(278)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整那些花里胡哨有啥用,不如干干净净做个纯臣,”于冉冉把饼芯撕碎泡进羊汤,吃两口粥后准备喝羊汤。

咽下粥,她眉心微皱地停顿了下,说:“看出风向又如何?我听说了,朝臣们都在猜测公家已找到当年遗落,不然对查办翟曲二王拿不出合理解释,可为何没人去想,翟曲二王违犯大周律法,查办他们是理所应当?”

“大捷呀,”鞠应劫轻轻叹声气,语重心长劝慰犯犟的人,说:“大周开国至今百年,世家也好党派也罢,沉疴顽疾绝非一人一力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纯臣,”

“呵,”鞠家庶子神色复杂地轻笑出声:“院试、乡试会试,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愁煞人,多少满腔热血的读书人原地死在三试考场里,又有几个醉心名利徒活到现在,你去黎泰殿看看,如今立在朝堂的那些禽兽补服,你扒开那些朱蓝补子去看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几个是有血有肉的活生人?”

对面的于冉冉要紧牙关,不知是否因为胃太疼,额角渗出隐约细汗。

“纯臣呵,”鞠应劫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鲜少流露的辛酸,嗓音淡淡的,在背景嘈杂的羊汤馆里显得很平静:“你知道哥有多羡慕你?那年你被送走后,哥也曾求父亲放我去祁东军,他不答应,他既不允我光明正大在家读书,也不肯放我入军去生死由命,

父亲说,世家子没有那么好当,所以我被他选中,成为那个躲在阴暗里搅弄风云的卑鄙小人,大捷,哥不想做纯臣么?”

于冉冉放下粥勺,肘搭桌沿手掌按住前额,另只手仍旧紧紧捂在胃部,说:“有个人告诉我,国朝集权和土地归属密不可分,乡绅世家能把持地方,正是因土地集中在他们手中,

农人分到的土地被日益严重的税收迫成隐田,朝廷收不上税就加税,更重的税迫使农户变卖土地成为佃户,等农人从土地那里讨不到活路,他们就会不顾一切该奋起反抗,推翻腐朽的旧朝,建立一个能分给他地的新朝,周而复始,这是个死循环。”

有个垂髫小儿手举件耍货和玩伴嬉闹追赶着从旁边跑过,店小二急忙举起刚出锅的羊汤小心避让,孩子母亲追在后面直呼小心有危险,安然无恙的孩童喜哈哈跑远;

那边刚进门的大汉拍着身上雪粒唤伙计给他找桌,到处热气腾腾,喧嚣热闹,没人注意到某个角落里,有人在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聊着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敏感话题。

“赵长源说的吧?”鞠应劫摇头失笑:“我和他同科入仕,也算知他一二,倘非大公子想法常常太过逆天,三台不得不压着他,否则以他经国治世才,恐怕早已继承赵中台衣钵,和谢重佛一样封侯拜相了。”

说起标杆式的风流人物赵长源,鞠应劫惋惜说:“他有些想法其实很为百姓好,只可惜他是世家子,再根正苗红不过的世家子,生来注定和天下百姓站利益对立面,哪怕有朝一日他学当年赵三爷要变祖宗法,也落个热血三尺扬,想来也无法把遮在百姓头顶的世家天幕撕开半个口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从古至今,王朝政权几轮覆灭兴起,春秋迭代天行有常,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始终只有老百姓。

打仗,冲上去流血牺牲的是老百姓的孩子;闹灾,饿病淹死的是老百姓的孩子;徭役,干死干活客死他乡的还是老百姓的孩子!

青史评价世家之于国朝如骨骼之于人体,其重要可见一斑,但是世家子弟学习的青史里不曾点出,没有百姓的国朝等同于没有筋脉血肉的人体,那堆撑起人体皮肉的骨骼就空是堆没有丝毫价值的枯骨,算个球。

“而我们,”鞠应劫似乎并不理解那些最底层的挣扎,他用一根手指在自己和于冉冉间指两个来回,说:“我们和他不一样,他可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做纯臣,我们做不了,我们这些生来就是为拱卫嫡子的家伙,肮脏卑鄙都是我们的,纯臣二字,即便想做,也是配不上,玷//污。”

可赵长源是那种心思单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良善茬儿么,于冉冉对鞠应劫的言论不置可否,只是不紧不慢说:“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是赵长源所言,是谢重佛,”

说完,在鞠应劫顿时集满错愕、惊诧、茫然以及质疑等多种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于冉冉平静地重复说:“给我分析世家和土地以及百姓三者间关系的人,是世人以为的粗鄙蛮人谢重佛。”

赵、谢、鞠,大周如日中天的三大世家,其中赵谢两家正当年的子弟明确发出这种与世家利益冲突的言论,这意味着什么?鞠应劫不是分析不出来那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动静,他只是陷在震惊中一时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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