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五驸马还欠于冉冉一声谢谢,不然他早在去岚州前就命丧宫中枯井了。
于冉冉把事情暂时都交代给副官,自己领着亲信来见被重兵把守保护的五驸马。
一夜未见,三十出头的驸马爷两鬓全白。
为保护证人,被临时设立为安全屋的五驸马卧房门窗紧闭,于冉冉进来时,驸马爷就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形容憔悴两鬓斑白。
原来世上真的会有人一夜消瘦,一夜青丝变白发,哦,不对,细想来事发至今也不到六个时辰,称不上一夜时间。
于冉冉抱手拾个礼,也没有可以安慰的话能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良久,坐在圆桌前如石雕般一动不动的驸马爷眼皮微动,轮着那双灰暗无光的眼珠子看过来。
“大统领,”没有半点生气的人好似人间游魂,机器般吐字说:“那日枯井相救,还没来得及正经道谢。”
“举手之劳,驸马爷不必挂怀。”于冉冉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一夜间妻疯子殁家破人亡的男人,沉静说:“我听禁卫军说了,原来证据就存放在那口枯井里,是我不察,抱歉。”
证据现在才被发现的事怎么都怪不到她头上的,当时五驸马也压根没打算找于冉冉求助,于冉冉这样说纯属客套。
五驸马说:“谁也不怪,都是命。”
若他能洞察时局,在被帮救后精准选择相信于冉冉,他至少不会有现在的家破人亡。
五驸马找到柴篑犯案证据,以及藏证据、被逼迫的事情是这样的。
大半年前大理寺审理废翟王案,在大理寺当差的五驸马无意中查到个普通罪臣家和废王的书信往来,里面似乎牵扯到五公主府。
他隐约知道多年来五公主被她母亲钱贵妃拿捏,五公主暗中想要反抗,所以他没有声张,把书信截下来开始暗中探查。
是,他要家世没家世要靠山没靠山,文比不上世家公子赵长源,武打不过那位腿脚不方便的林少帅,但他也绝对不是钱贵妃口中那个干啥啥啥不行的草包窝囊废。
历时三个多月,整整历时三个多月,仅仅历时三个多月,不知是灯下黑还是天降大运,让他凭一己之力查出了埋在那封信背后的牵扯更深的事情。
骇人听闻,曲王柴篑私铸□□!
他孤身一人查找线索原本并不引人注目,在大理寺当差还为他提供不少便利,一切本进展顺利,唯坏在他暗查过程中借公干由头亲自去了趟曲王封地。
他在某家实际由曲王势力操控而用以洗钱的赌场里不慎漏了踪迹,被曲王的人盯上。
势单力薄的他根本藏不住,很快就被曲王的人发现,当时他已经拿到曲王私铸□□的直接证据,奈何孤身奋战,他轻而易举被发现,又被各种逼迫交出证据。
起初曲王党是不敢谋他性命的,入秋后越逼越紧,曲王党几次三番欲图他性命皆未成,只因他身份特殊。
曾经看着同期入朝的同袍们一步步往上爬,赵长源更是三十出头就坐到中台仆射时,五驸马憎恨过发妻柴耽,憎恨驸马爷的身份断了他大好仕途,如今可好,在面对性命威胁时,反而是驸马爷的身份给了他保护。
倘他身死,无论现场被伪装成多么完美的“自杀”,宗府也会在其他衙署调查结束后依照流程再上书三台请立案调查,两次调查的案子必定会过中台仆射赵长源的手。
赵长源那个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曲王那边忌惮赵长源父亲中台相赵新焕,轻易不敢打草惊蛇,甚至还想着日后能把赵大公子收入麾下为己所用,是故他们选择躲着赵长源,只在暗地里用各种手段逼迫威胁五驸马交出证据。
五驸马无力反抗,也不敢和发妻坦白,徒给发妻增添负担,唯剩暗暗想办法。
保险起见他把证据藏在宫里,藏在了冷宫旁边破院那口枯井里,用夹层夹在井台内侧某块砖里,只要认真找很容易就会发现,甚至他还想办法引禁卫军去注意那边,但是没成功。
那之后没几日,柴耽在宫里耍手段想拉拢谢岍的事也被曲王柴篑撞破。
宫里打杀了一个小才人,隔天成人分府的柴家子弟回宫来给公家和钱贵妃请安,柴篑趁五驸马路过时把他堵在了那个藏着证据的废弃院里。
万幸当时柴篑百密一疏,没有深究五驸马为何会走这样条路出宫,反而单纯以为他走这里是为了躲避他。
那院子破败荒芜,挨着冷宫,平时就连禁卫军巡逻都很少路过,五驸马被文质彬彬的曲王殿下用藏在腰带上作装饰的利器抵住喉管。
柴篑要他交出证据,五驸马不从,那锋利的大拇指长小拇指宽的利器狠狠扎在他大腿上,柴篑咬着犬牙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