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重佛(239)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内御卫副官觉得杨花挨的打实属活该,但心细的他觉得大统领一向沉稳,此番因点小事就亲自动手打人,而且还用的军里手段专挑人身上那些看不出来的地方下手,与其说是不堪杨花阉竖辱,倒不如说是大统领在借机撒闷气。

副官暗地里觉得主官生的闷气和他们身上所当差事没有任何关系,但副官如何都猜不出来主官这闷气是为什么。

于冉冉同样没太闹明白自己的满腔闷气究竟来自何处,她发现自己处事心态发生了变化。

就像小时候谢岍常说债多不愁还书多不愁背,迟一刻回宫和迟半个时辰回宫结果无二,内御卫都要在宫门下跟守门禁卫军走那套迟归的繁琐流程,罢后内御卫还要再跟有司衙门递交文书进行各种版本的事由说明,总而言之,回宫晚一次,后续手续得办理十来天。

神奇之处在于,向来严谨的于冉冉如今对当差时的容错心态发生很大转变,以前从不允许的此等低级错误再发生时,她看淡了。

她不再总是跟自己较劲了。

安然送钱贵妃回宫,于冉冉收到一封从鄣台送来的信,是零榆约她见面,加上知道零榆在杨林遇到劫杀,于大统领马不停蹄赶往鄣台。

入夜后的鄣台是不输蓬莱殿的神仙地,天上人间绝无仅有,于冉冉对所谓文化人把嫖//娼之举文雅化这事很是无法理解,从偏门进时隐约听见前面有人在用吴侬软语吟唱□□花,她恍惚间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亡国之音,又恍惚间觉得过去快二十年的金戈铁马烈日狂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十余年来,有人在西北的高原大漠卫国戍边流血如汗,有人在汴都的温床暖乡挥金如土夜夜笙歌,合该的么?就算人各有命,他们这些边军也当在拼过命后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朝臣的一边依赖一边提防。

这真的,很恶心人。

零榆所在之处隐藏在无尽喧闹中,跟着引路者东转西拐时上时下,饶是对于方位路线颇为敏感的于冉冉都被绕得有些懵。

上次来时她就觉得鄣台建筑设计可能融合有太极八卦甚至是迷宫阵像在其中,只是她总会忘记向谢二那驴货求证。

好在具体情况还不算太差,在于冉冉被鄣台的蜂房水涡彻底绕懵之际,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本以为零榆伤至于卧床地步,毕竟军伍之人概念中没缺胳膊断腿开膛破肚就算不上受伤,看见零榆全须全尾坐在桌子前单手倒茶时,于冉冉明白了谢岍面对诸事时从容不迫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伤。”于冉冉解着御寒风衣过来坐到桌对面,冲零榆抬了下下巴。

瞧见于冉冉抬下巴的动作如此自然而然,零榆递茶过来时眉眼间浮起招牌笑意,说:“我接触过不少军伍,但只大统领和大都督二位喜欢这样跟人示意,”

她学于冉冉抬下巴的动作,促狭问:“这是什么招牌动作?”

“……习惯而已,大抵与身份差事无关。”于冉冉接过茶杯暖手,神色沉静如常:“杨林的事我听说了,伤在何处?”

“不过是刀刃擦过,见了点红,”零榆示意自己左臂,笑容里隐约几分惘然:“曾经有人告诉我,在军里‘皮开肉绽’都叫不得受伤,承蒙大都督那边上心,还让大统领亲自过来一趟。”

于冉冉没说话,无言中多看过来两眼。面前之人衣冠整齐,外袍能好生穿在身上说明伤势不会太过重,既是挨了一刀,想来是得缝几针的地步。

于冉冉不紧不慢,低头呷口茶,从零榆这边看过来,女将军低眉垂目的时候,惯常沉静的脸上可被窥探到几分沉默内敛的温柔。

若非知道对方此来有公干,零榆甚至都想拉着于大统领到院子里小酌几杯,今夜月色不错,清疏而不寒,像极了于冉冉,嗯,零榆觉得于大统领应该是个蛮有趣的人。

其实零榆并不敢真心实意投靠到谢岍阵营里,在汴都待久的人都知道做事留一手,她亦然。

今朝在遇到暗杀后谢岍会让于冉冉过来,一是为表达谢岍对零榆的重视,二来,零榆带的护从们误打误撞从暗杀现场抓了个杀手回去,零榆猜测到谢岍会让于冉冉来交涉,干脆先修书一封送到于冉冉手里。

此举并非画蛇添足,而是被动主动权的抢夺。零榆看得清楚,于冉冉和谢岍在汴都在官场分属两拨势力,于最多是谢得力帮手而绝非后者从属,她二人的这种关系对零榆而言有很大利用空间。

从来“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么。

鄣台老板多年来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事,又抓有杀手在手,坐在这里沉心静气等于冉冉来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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