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岍说:“鞠迟意么,昨日刚去吃了他的酒宴,就在瞻楼。不日前在大内偶遇他家老二鞠应劫,也意味深长说了几句话,他家老二比老大稳,不过鞠家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汴都里没有半点风声,想来事情还没传开,不然谢岍不可能不知道。
谢昶说:“哦,你不知道也正常,是公家把消息按下去的,鞠相从弟鞠农章在岚州任上出了点事,大理寺有好大喜功者越过刑部秘用提骑令上岚州提人,闹出几条人命,你挚友转头把事情捅到公家面前,狠狠打大家个措手不及。”
现下整个三台暗地里都在为处理好这件事奔忙,忙得焦头烂额。
谢岍才不在意谁忙得烂额头,她想了想,抓出问题关键:“大理寺那个奔岚州提人的傻逼,该不会是贺华公主她男人吧,啊,莫非他还死球了?”
“呃……那倒不至于,鞠农章就算再嚣张跋扈,他也不敢伤害朝廷的女婿。”谢昶终于再一次残忍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法正经跟老二谈事,因为总是正经不过半刻。
老二的脑子屈律拐弯,听老大说,除去鞠家那个姓于的外甥女,其他没人能跟上老二那一步三蹦十抽抽的跳脱思维。
即便如此,谢昶也敏锐得十分老辣,说:“贺华公主,按捺不住了?”
“姜还是老的辣,”谢岍由衷称赞,即便她耶老听着这话像呲哒,谢岍罕见地文绉绉说:“呦呦鹿鸣,游周之庭,不是谁都可逐。”
日前和赵长源林祝禺商量过,那二人目下主要精力在“铺路”,贺华公主为她儿子挣东宫的事还是交给老狐狸们处理比较妥当,一来是三台清楚皇帝的想法,而来是省得朝中有些大臣一闲下来就作妖,可免别人不知他有多大能耐似的。
话头便又说到贺华公主和她儿子柴戎身上,朝中正事说起来三天三夜也难说完,只能挑着紧要的通通气,两个时辰转瞬即逝。
两个时辰后,天色都黑了。
谢岍把茶壶里的冷茶根倒杯里从窗泼出去,外头有试图偷听的人猝不及防又蹑手蹑脚跳着躲开,那边里望舒小丫头按照此前谢岍的吩咐来敲门,细声细气禀告说:“公爷,主母醒了。”
“如此,”谢岍跟谢昶说:“今已暂无其他要说,再留您个晚饭?算了,毕竟咱父女俩关系也不是那么好。”
谢昶自然看出来老二心中系着卧房里那个,一下午在这儿都跟屁股长尖尖样坐不安实。
迎着老二殷切盼望自己赶紧走的目光,谢昶默了默而低切说:“两人的缘分,有初遇之心动,初识之甜蜜,以及相知后欣赏,这些都容易,难的是熟识后接受,平淡后相守,困境中扶持,岁月中不弃,
你与姚家女本就与大流异,人家豁得出去陪你,你切不可仗自己身份地位做始乱终弃之事,便是将来两人因各种问题越走越远,那也要好聚好散,至少对得起在一起时的心甘情愿和无悔岁华,可记下?”
“嗯,记下。”谢岍点头,很不习惯耶老这样突然的语重心长,哼哼着呲哒说:“我对待感情可比你忠贞,你诸多子女这点都比你强。”
对面一个丑橘砸过来,被谢岍双手接住,谢昶骂声随后而至:“你个孽障!”
没多久,孽障送走老孽障——呸,是谢二送走谢执相,而后蹦蹦哒哒回府直奔起卧之室。
姚佩云醉酒初醒,尚懵懵坐在床上,刚喝罢几口热水,杯还握在手中,见谢岍进来,哑声问:“谢老伯走啦?”
“走了,”谢岍坐过来摸姚佩云额头,说:“醒酒汤,喝不喝?”
姚佩云摇头,向前倾把前额抵在谢岍肩头,闷声闷气说:“啥都不想吃,也不想喝。”
“我知道,没胃口,”谢岍接走水杯挪挪近些好让姚佩云靠着方便,贴着她耳朵低声问:“头疼不疼?”
人本可以很坚强,倘若不曾见过温柔。姚佩云以前很少哭泣,没人心疼你流泪给谁看?后来遇见谢岍,她变得软弱起来,连醉酒后的头疼都有些受不了。
伸出双臂搂住谢岍,她有些委屈地哼哼:“头疼,前额疼,太阳穴也疼,哪儿哪儿都疼,谢岍,我好难受啊……”
“没事啊,没事,”谢岍捋开后她衣领顺茬揉捏她有些发硬的后脖颈,说:“头朝床边躺下,给你揉按揉按。”
床宽且大,横躺竖躺都容得下姚佩云,她依言躺下享受揉按,边听谢岍碎碎叨叨说话:“没提前给你说说谢相的好酒量,是我失职,早前还说再不会让你醉酒嘞,我对所有人一诺千金,反而在你面前屡屡失信,也是挺糟糕。”
“糟糕吗?”姚佩云闭着眼睛任人揉按眉心,舒坦说:“倘没多吃几口酒便不会头疼,又岂可得你此刻这般周到照顾,哎呀,按按头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