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具体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人捉弄人。
大灶台这锅水也烧热了,谢岍不再往灶膛里添柴,说:“我觉得还是再稳稳,不行回头我去给你哥说。”
“还是不要说吧,我们俩。”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姚佩云担心的是:“我怕这事传出去的话会影响你前程。”
谢岍走势凌厉的眉轻轻一挑,搜肠刮肚找着委婉措辞说:“姚佩云,或许你知道我,我其实不仅是大柳……”
“我知道,”姚佩云接下那些小心翼翼怕吓着她的措辞,坦白说:“我哥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是祁东军谢斛谢大帅的亲妹,是丞相的女儿,你是博怀谢氏,我在老家时就听说过博怀谢家,我知道你家有钱有势,所以我才担心会影响你。”
人都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姚佩云觉得自己可真不一般啊,一出手就直接逮了只高枝儿上的“凤凰”回家,虽这“傻鸟”憨憨的,但搁不住她喜欢呀,确然终归悬殊门第是事实,她怕给谢岍带来麻烦。
谢岍站起身来,昏暗的酥油灯投射出她高大的影子,她走过来从背后环抱住了这个叫做姚佩云的女子,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说:“你或许不知道我在外的名声有多混球,所谓否极泰来,你对我的影响注定只有好而无坏,我们俩的事我会想办法搞定家里和你哥,我唯一的担心,就是怕你选择后退,选择放弃,毕竟这条路,真的不好走,真的,很难走。”
“唔,”姚佩云抓住一个关键句,微微偏过头来问:“你怎么知道不好走?”
谢岍觉得自己今天是被色迷心窍色令智昏了,碰着姚佩云就开始心不在焉,声音含混而微沉说:“我有个朋友也是在军里,她和她那位,怎么说呢……直叫人忍不住惜叹,真是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大概真的是深有感触吧,让可谓胸无点墨的谢大老粗说出这样伤感的话。姚佩云向后靠进那方宽厚温暖的怀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谢岍说的都是清醒而冷静的大实话,这条路实在艰难困苦。
路难走是路的事,似乎又和谢岍没有半点关系般,收拾洗漱罢回东里屋睡觉,这家伙黏黏糊糊贴上来不撒手,圈着姚佩云不停撒娇:“你让我亲亲嘛,亲亲又不会少块肉。”
人小力单的姚佩云被对方用半个身子的重量压着,推搡也压根不起作用,只能把枕在枕头上的头努力往后仰,虽然这样其实并不能实质上拉开她与谢岍几乎鼻尖对鼻尖的距离,但心理安慰也算是有了,她说:“你今天怎么了?感觉吃完饭就有些不一样,似乎在急于求证什么,你老实说,发生什么事了?”
被谢岍半压在炕上这么一闹腾,姚佩云忽然发现了异常究竟出现在哪里,就是吃完饭她把客人们送走再回来,谢岍这有点缺心眼的小可爱就变得略显心事重重了。
“……”谢岍果然不再闹腾,老老实实钻回自己被子,说:“你哥给我捎来封寄送到大营的信,就是我那位从军的同性朋友的回信。”
屋里灯都灭了,今夜月明星稀,银华在地上铺出个窗户形状,屋中陈设都有了朦胧模样,姚佩云说:“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寻常书信往来而已,我月前去信时顺嘴问了她一句,她只是回答说,要找人还没有线索罢了,是她的妻,当年为躲我那朋友,为躲世俗,躲了起来,约莫得有五六年时间了,后来我奉命来驻守望春的时候,我朋友找线索找到鸿蒙那边,为方便寻找她干脆打调请调去了大原东边的鸿蒙军。”
姚佩云低低问:“可方便说说,这是个什么事呢?”
谢岍顿了顿,整天宽心大肺的人露出几分淡淡伤感:“这事说来,都是天意弄人。”
那位朋友姓郁,七八岁上为十八部秃子屠村,父母抛下她带着弟弟逃难去了,于是她扮做男儿死乞白赖入了祁东军前身新野守备军,后来转入祁东军,十九岁还是二十岁上战前受人托孤娶了对方女儿,再后来几年,她夫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就干脆自己向朝廷揭穿身份。
那时候那位朋友不过二十出头,已靠军功升做从四品武将,诚然一颗冉冉新星,大帅非常看好她,前途一片光明,这事揭出来后朝廷哗然沸腾。
大臣们极力主张以欺君之罪将郁六斩首示众以正国法,谢岍觉得朝臣之所以反应剧烈,无非只是之前巴结郁六而未被理睬的人觉得被郁六是个女人的事下了面子,要报复,朝廷是男人的朝廷,政治与天下是男人的主场,他们不允许有女人站出来与他们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于是搬出天道伦理的大山来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