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姚佩云说:“这个我明白,老肖家薄利多销,茶楼厚利少销,说到底都是一个路子。”
前头路边有摆摊杂耍的,似乎刚结束个什么精彩表演,铜锣敲得当当响,驻足观看之人围得里外三层,挡了半面街道,不多时终于有街道司差役闻讯前来赶人,杂耍人慌忙收摊,街道差役呵斥怒骂,围观人起哄喧闹,乱糟糟,谢岍牵起姚佩云从街道对面这边溜边过,不断拨开堵路看热闹的行人。
待艰难地走出拥堵,谢岍没撒开手,回头冲后边一抬下巴,边走边说:“看见咯,在这边不准许摆路边摊,倘被街道司捉去,轻则罚金重则下狱,想堂堂正正做生意只有开铺子。”
汴都寸土寸金,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租赁门面去开铺子啊,姚佩云问:“五根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不让摆路边摊不是一刀切么,穷苦百姓怎么办?”
“汴都怎么能有穷苦百姓?”谢岍眼里浮出懒得一提的讥讽,咧着嘴角说:“汴城帝都,天子居所,哪怕外头饿殍遍野横尸百万,汴都也不允许有温饱难顾的穷苦人,说到底,富贵迷人眼啊。”
曾有朝臣大拿放话给皇帝,甚至著书传天下,说根据户部所呈账目、大周丁册数及熙宁年来钱币铸造与流通情况,可知大周百姓生活富足,每家每户存款至少三百万银,那人甚至还曾在朝议上大放厥词:“上外间随便哪家打听打听去,谁家轻而易举拿不出区区小五十万两银来?”
然而天下的实际情况是什么?
实际情况是很多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足够份量的五十两白银!在祁东,五十两白银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六十年开销。谢岍吃公粮当营长一月饷银五两,五两银于普通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那差不多是他们好几年的花销了。
两人继续朝牙市方向去,姚佩云慢慢靠过来挨近谢岍走,说:“所以我觉得自己更不能脱离实际生活了,谢岍,我得像以前一样为温饱拼命,我作为汴都寻常百姓生活,你看得见我挣扎,才不会被这汴都富贵迷了眼,你说呢?”
谢岍促狭说:“那还要去买奴仆么?寻常百姓姚七娘。”
“还是要去。”寻常百姓推翻昨日决定,煞有其事说:“我寻思了,直接去雇人不如买了人回来,我们拿着对方身契让他自己慢慢挣钱赎身,你这么会带兵,肯定也能慢慢给他收拾得服帖,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以,”谢岍说:“照你的办法来,咱今个先整个门房回去?”
姚佩云悄悄拍揣在怀里几日前刚从钱庄换出来的大票子,底气十足说:“买就买俩,一个门房一个屋里丫头,可妥?”
“妥的很,”谢岍护着媳妇躲开个迎面擦肩的行人,说:“年纪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门房差不多十二到十六,丫头的话限制稍微窄些,十二到十四。”
“为何标准不同,”姚佩云虚心求教,并无抬杠意思:“担心女娃年纪到了,就得给她找人家嫁人?”
谢岍摇头,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女娃寻常比男娃成熟沉稳,一个十六的男娃多时不如个十四的女娃思虑周全,而且年纪稍微小些的也好教带,先上牙市看看吧,倘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年纪放宽也无妨,但千万不要从别家府里放出来的。”
姚佩云说:“这个我知道原因,大帅夫人给说过。夫人也给我说过如何挑买下人,但当时说的情况太宽泛,我没能精准找出适合咱们家的。”
许多事情道理是学到了没错,却也只有付诸实践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意义。
说是牙市,姚佩云以为会像她见到的牲口街上卖牲口那样,都是直接打招子标草签,往来买家像挑驴骡鸡狗般挑人,带到达之后才发现,诚然她想错了,真正的牙市和普通街面没有差别,街上都是普通杂售铺面,卖豆腐豆品的、卖蔬菜水果的、卖杂货的卖肉的甚至那边还有个裁缝铺。
“这……”姚佩云站在熙来攘往的土地面街道上不知所措了,大帅夫人是真真正正贵家女,教给她的东西里实在没有这情况。
“傻眼了吧,”谢岍抱起胳膊在旁勾嘴角,小括弧浅浅,是看了就想揍她的嘚瑟:“不用怵,都是小场面,这回屈尊你跟在旁边学了,且看你官人我如何大杀四方吧,”说着抬手往前做请:“媳妇,您走着~”
第五十七章
以前姚佩云就曾给哥哥姚丰收说过,谢岍在她眼里是个超级厉害的人,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什么麻烦都能解决,什么烦恼都能驱散。
时至中午,二人领着从牙市买下的俩人回到家时,姚佩云在心里把谢岍的形象摞得更加高大几分——这家伙嘴上说着不懂牙市,实际上那套操作堪称照着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