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知夏与阿娘大嫂一处说话,夜沉了才回,看陆晏已然睡了,就悄声无息的梳洗后钻进帐子。
她怕冷,哆哆嗦嗦的,才钻进来,凉津津的脚不小心就碰到了陆晏腿上。她忙缩回来蜷住,然后就觉着脚踝忽被人攥住了。
像是有什么从血液里猛的窜过去,让白知夏浑身都想要战栗,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眼珠子转到一边,见陆晏蹙眉坐起来了。
他在被子里攥住了白知夏的脚踝,另一只手也摸过去了,蹙眉道:
“怎么这样凉?”
白知夏忽就出了一身细汗,不觉着冷了,反倒哆嗦的更厉害。陆晏见她不做声,又问:
“你用冷水洗漱了?”
“没。”
白知夏拽着被子往里缩了缩,他们成亲的时候正是春日暖意的时候,陆晏自然不知道白知夏冬天会怎样。不过看她不像是不舒适的样子,也就放了心。但这会儿转过神来,看着攥在手里细腻的脚踝,陆晏恍惚了一下,总觉着有些熟悉,却又觉着匪夷所思。
他不是个孟浪的人,成亲前也从没与女人亲近过。
所以这种熟悉简直荒唐。
“明日我去置些艾草,往后煮汤泡脚,会好些。”
他给白知夏掖了掖被子,又躺下了。白知夏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头,瓮声瓮气道:
“还是两个被窝好,不会凉到你。”
陆晏默了默,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暖着:
“夫妻之间,同床共衾不是应该的么?”
白知夏没做声,但蒙在被子里的唇角却忍不住翘起。放在陆晏腿上的一双脚,觉着他身上的暖,从脚上一直暖到全身,暖到心头。
她扭头看他,他合着眼,往日里叫人畏惧的肃冷这时候都不见了,只剩下了让人迷恋的好容色。竟然有些骄傲起来,这个盛京城里最俊的男人,是她的。
陆晏嘴角抿了抿:
“还不睡?”
白知夏如被捉住的小偷,忽把整个头都埋进被子里,一会儿被子却被拽开一道口子,暗沉沉里她只能隐约瞧见他两根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捏着被子。
透进来的气让她不觉着那么闷了,她偷笑着,翻了个身,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陆晏久久不见她反应,探头看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恬淡的睡着了,嘴角还有浅浅的笑意。
他也抿了抿嘴角,但很快又没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第二日,白知夏又与阿娘大嫂一处,白钰亲事定在来年开春三月,她寻思着,要备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直到黄昏,他们才回到王府,晚膳还没摆上,白知夏在内室换家常衣裳,才换好到外稍间,就听小厅里陆晏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你的身契,西疆怕是快有战事,虽凶险,但男人建功立业,你也是在西疆待过十年的人,如果你愿意去,我可以给吕将军送一封书信,荐你过去。”
“爷,你不要我了?”
霍缨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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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离开王府
白知夏同样惊诧,但之后又明白过来。
单从她的经历来看,陆晏是绝容不得歹毒的心思,容不得谎言。
但霍缨在查探韩墨的事上两次撒谎,被戳穿后还满嘴歪理。或许从陆晏调怀川到身边时,就已经下定决心送走霍缨。
“爷,我……属下,属下……”
霍缨慌张就跪下了,眼眶也红了。
陆晏将身契放在桌上:
“你与韩墨,跟随我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里,从幼时的无忧到西疆的凶险厮杀,他们陪他走过无数沟坎,对他的性子也了若指掌。但分明知道却还仗着他对他们的情分肆意而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霍缨明白了,眼泪打转。
“我已为你请了正六品承信校尉的封赏。往后若有难处,也可随时来找我。”
霍缨咬紧牙根,同陆晏重重的磕了个头,拽起身契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晏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去,不愿再看。
他可以信任,并愿意信任的人,没有了。
从前,他也有过深信不疑的人。
但信任却给他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幼时与兄长的一幕幕历历在目,然而兄长的样貌却在他脑海中渐渐淡去,如何努力都想不起来。却唯有最后一次……
陆昂被敌军长枪穿透挑起,血从口鼻喷涌而出时,还在厉喊:走!快走!
被血染红的脸,是陆晏唯一存在记忆里的,关于兄长的脸。
心头尖锐的疼痛,让他狠狠皱眉,阖眼体会这样的疼痛,告诫自己,再莫轻信。
白知夏听外头趋于平静,霍缨走后陆晏竟是久久没有动弹。白知夏想,陆晏这样的性情,究竟是如何养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