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离后两日,又回来了。
他是抱着必死赎罪的决心,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也背叛了最信任自己的两个徒弟。
“若有人劫走了阿娘和我,大哥,你会如何抉择呢?”
他问着,可在这一瞬间,对于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心结,忽就消散了。
在西疆境地,姜槐的家人会被戏令人劫走,是陆家的失察。而姜槐在面临这件事时,也没有选择告诉陆昂请求相助,也是他们缘分的终结。
毕竟以当时,晋王对贺韫的看重,姜槐是看不到希望的。
他叹了口气,将香插进香炉。
有些事,真的想不明白。
譬如贺韫被西泠收买,譬如袁硕与西泠合作,譬如李德……
他们原本就过的不错,却为着更富有更荣耀,偏偏要背叛自己的家国。
“大哥,人各有志,但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
范氏觉着女儿出了一趟门回来后,越发的从容释然。虽没言笑,可只坐在那里,就叫人觉着她心里是踏实的,安稳的。
如今朝中动荡紧迫,为着边疆战事。后宫也人心惶惶,皇后与太子都被封禁在宫,至于袁贵妃,虽暂且还在自己宫里,可如今人人都明白,袁硕都造反了,袁贵妃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废赐死。至于二殿下,前程一派晦暗。
如今关起门来,还能岁月静好的宦官勋贵人家,怕也只有怀恩公府了。
晚饭后一家人在舒心堂吃着茶,白钰说起眼下情景,叹息着今年这年怕是过不热闹了,忽又对白崇道:
“大哥,眼下这境况,怕是春闱会延后。”
白崇没做声,白知夏道:
“大哥还是别松懈。”
白崇眉头微扬,如今这事桩桩件件都是从陆晏那儿出来的,白知夏说这话,他很快就忖出了意思。
不会有大事儿,且春闱之前一定会结束。
“嗯。”
天儿冷,范氏打发儿女们回去的时候,也免了年前这几日的晨昏定省。白知夏回到成荫阁,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就开了自己的小库房,一头扎进去选布料。
陆晏的衣裳大多是暗色,偶然才会有那么一两身淡雅些的颜色,也是为着不同场合的穿戴。她翻箱倒柜找了好些料子,可总不满意。
不是嫌颜色不好,就是嫌料子不够柔软。
她这儿终究是姑娘用的颜色居多。想了想,午后便往后头的春熙巷去了。
从前紧锁大门的宅子,如今开着大门,仆从进进出出,见白知夏来都有些诧异,却都躬身行礼,也无人阻拦。这处宅子不算顶大,也就小半个晋王府大小,但胜在亭台楼阁以及院落都干净雅致,都是依从白知夏的喜好修建。
怀川正在此处,见白知夏来也诧异,闻听来意,便将她带去了后头的大库房。库房上着锁,钥匙在白知夏手里。怀川叫了几个小厮来帮忙,白知夏问:
“你主子好些了么?”
陆晏是说一不二的人,既昨日说了今日就搬来,如今还没见人,白知夏想昨日那浑人昨日瞎闹的厉害,别是病的厉害了。怀川回道:
“西疆的人今早回来了,爷叫把人送给沈大人,宫里才过午就传爷进宫,娘娘也随着去了,说是想见见皇贵太妃。”
白知夏这就明白了。
吴锦和袁硕这是悄悄被带回来了,这些事陆晏都知情,从始到终的安排,皇上要审问,想必是要陆晏协同。至于晋王妃,这档口见皇贵太妃,想必是为着和离的事情。
她想了想,又问:
“贺姨娘呢。”
怀川一脸嘲弄:
“挨了顿打,没剩几口气了。”
到这境地了,晋王才如此。倘或早能看透这对儿兄妹为人,晋王府也不会有这么多风波。陆昂不会死,陆晏不会有心病,家宅和睦,如今只怕还在西疆安稳的守着。
只是若如此,她与陆晏便不会相遇。晋王府如今这场风波,也会以旁的行事出现,终究西泠对晋王府的忌惮不会消除,朝中那些人想要除掉晋王府的心思也歇不了。
所以不管怎样,终究是场难逃的劫数。
她进库房择料子的时候,陆晏正在上清殿。
不同上次,这回陆晏与沈承站在一处,另一边是兵部尚书和次辅。
而皇上正面前的,是上着厚重的枷锁,被压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吴锦和袁硕。他们狼狈至极,但却丁点伤痕也没有。
袁硕还没到西疆,夜宿营中莫名就被擒住。然后被绑在快马上,与陆晏的亲卫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来日就赶回盛京了。
吴锦比他更早被擒,半路与袁硕汇合,二人一同进京。
这一路上,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破口大骂,没人同他们说一句话。今早被罩了头,等到布袋揭开的时候,睁眼就瞧见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