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夏心尖儿陡然一缩。
这些事情的细节,她如今才算知晓。
“所以,你们是被大炎的人,逼着送死的。”
“对。”
陆晏的笑容里满是无奈:
“所以西疆,陆家是绝不能再守了。再守下去,这样的事情,就还会发生。便不是朝中那些觊觎兵权的人,也会是皇室的忌惮。毕竟百年来,陆家在军中的声望,以及手握的兵权,那都是帝王最介意的事。”
白知夏忧心忡忡,陆晏宽慰她:
“不必担心,如今虽走的艰难,但走过去后,便一派坦途。你相信我,我能给你的荣光,绝不仅仅是战场。”
“我不在意荣光。”
陆晏怔了怔,笑容越发温柔:
“对,生在那样的家中,是你我最大的福气。”
白家眼下这一大家子人,对于权势的在意,确实淡薄的很。若非因着白崇读书得益,为着后嗣前程,白远是不会进京的。
“可我听说,晋王府领命,要奔赴西疆了。”
白知夏蹙眉,陆晏道:
“该做的样子,总还是要做的。如果顺利的话,吴锦和袁硕这几日就该进京了。”
“进京?他们如今还敢进京么?”
有陆晏的警示,皇上派人彻查,还有恩国公从西疆传来的消息,甚至是袁硕半途中忽然违抗圣令加快行军奔赴西疆,为着与吴硕合围恩国公。
他们如何还敢进京?
但陆晏看着她笑,她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进”京,可不是她以为的进京。
“擒贼先擒王,我那队人马虽不多,但贵在精。他们总也要尝尝措手不及的滋味。”
在陆晏被拿下密牢后,他的人都在积极寻找证据,证明他的无辜。造成的假象瞒天过海,一直等到张首辅嫁祸陆晏的所谓罪证被搜拿后的第一时间,他在军中的那队亲卫忽然就没了踪迹。
所有人都以为,陆晏的人马叛逃了。
可谁能想到呢,他们只是奉命奔赴西疆,提早做好安排。
陆晏趁着白知夏出神的时候,悄悄勾着她的小指。白知夏看向他,他笑了笑:
“快过年了,可我还没有新衣裳。”
第六十九章
白知夏诧然的看着陆晏,他这算是……撒娇么?
可他是怎么如常说出这种话的?
陆晏这时候心里发慌的厉害,但那身做到一半就丢下的寝衣,一直存在他心里。他想要,发疯的想要她做给他的衣裳,不管用怎样的法子。白知夏下意识蹙眉道:
“要什么新衣裳。”
又觉着这话有些苛责了,于是又改口:
“那就做。”
陆晏见有机可乘,踟蹰道:
“我,我如今身无分文……”
白知夏忽就又想起那锦盒了。
锦盒里有房契,地契,庄子契书,商铺契书,还有银票。那些聘单上的东西,都在春熙巷的宅子里。
白知夏忖了忖:
“那,那我选几块料子,后日让人送过去,你挑挑,现在送到铺子里,年前大概还是能做出来的。”
“我不要他们做的。”
“那你……”
白知夏对着陆晏发亮的眼瞳,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她怔了怔,斜他一眼:
“那你等吧。”
外头寒风冷冽,陆晏却觉着心里开花儿了似的。
“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如今天冷,你还是仔细着些好。”
因瞎闹这一通,陆晏折腾的厉害,才吃的药也吐了,白知夏就瞧着他脸颊上浮起红来,连耳朵都红了,可见是又烧起来了,便扬声唤鹿鸣。
“顾先生不是说,药还要补上么?”
鹿鸣笑着:
“已经煎上了,一会儿就给爷送来了。”
她点头,便出来了。
陆晏在门里看着她出了院子,一直到再见不着身影,心里觉着暖融融的。
这种从心里生出的热,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了。
鹿鸣送了药来,陆晏喝过,便披了斗篷,鹿鸣忙道:
“爷才吃了药,这是要去哪?”
“去敬堂看看。”
这将军府从赏赐下来,最僻静的深处院子,就叫陆晏交代着安置成了敬堂。里头供奉着这些年里在西疆战死,又无家人的兵将。有的是灵牌,有的也只是供奉的那个册子里的一个名字而已。最当中供奉的,是陆昂。
敬堂的烛火从点起后就再没灭过。
他没有将敬堂设在晋王府,或许在他心里,晋王府也早不再是家。
他点了三炷香,在陆昂的牌位前久久伫立。神情悠远,香在手中燃了大半。他仿佛看到明朗温润的青年朝他笑,他的兄长,永远留在了十九岁。
“大哥,是贺韫协同西泠,劫走姜槐家人,以此胁迫。姜槐他……是有意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