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挺亮的。”
李见珩扒拉他的袖子:“躺一会儿啊。”
段澜犹豫了片刻:“这衣服不是黑的。”
李见珩一把将他拽倒在自己身边:“怕什么,我给你洗。”
段澜一下猝不及防,和李见珩面对面地躺下了。
他的脸对着李见珩的脸,鼻尖几乎要挨到对方的鼻尖。李见珩笑着看他,眉眼一弯,瞳孔中倒映出星河、灯火和段澜。
段澜心下一跳:“你怎么这么喜欢躺地上。”
李见珩翻了个身,面朝星河,只给段澜留下侧脸。他的眉骨、鼻梁、唇峰的走势,这些流畅的线条如山水画上水墨一笔的洒脱,隐没在夜色中。
“真的好多星星。”李见珩说,“北方星星很多。”
“上次学农的时候,最后一天,好像也在数星星。”
“可能因为,人总是对未知的地方充满好奇。”
段澜依旧侧躺在李见珩身边,他的目光柔软地落在李见珩脸上。
“你呢?你对未来好奇嘛?”
李见珩说:“我答应过你要考大学了。”
段澜笑了一声:“你想好学什么了吗?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李见珩眨了眨眼:“不知道。没想过。”
夜深了,风越来越大,气温冷下来,李见珩问:“你冷吗?”
“还好。宿舍比较冷。”
“宿舍怎么会冷呢?”李见珩皱眉,“没关窗?”
“不是……就有点冷。”
李见珩伸手来摸他的额头。掌心轻轻地贴在额前,一片温热。
段澜笑了:“干嘛,不烧。”
“怕你又着凉,你这小身板。”
段澜不搭话了,也翻个身折回去,面朝夜晚的天空。他望着这些星星,已经辨识不出是什么星座,只是痴痴地看着,想了很多事情。
“我是不是挺糟糕的?”他忽然这样问。
“为什么这么想?没有,你很好。”李见珩立刻说。
“不是,只是问一下。我也没有很沮丧,也没有很看不起自己,就只是……问一下。”段澜笑了笑,“你知道吗?一开始还会觉得难过或者焦虑,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就好像是,失去了所有情绪,快乐也好不快乐也好,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那些情绪立刻就跑了。所以我问这个问题,内心也是很平静的,没有要说什么。”
他听见李见珩叹了一口气。
“我好担心你。”
“不要担心我呀,”段澜故作轻松地说,“你担心也没有用。”
“你活得太累了,段澜。”李见珩说,“不要这么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别的都不重要。”他这么说着,心想,好像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都没有用。因为不是轻飘飘的一句“不重要”,就可以让整个社会衡量人类价值的运转机制都变得不重要。
这时,“叮铃”的一声,不知道谁的闹钟响了。段澜猛地意识到,这是12点的闹钟。果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腾超又像只猴子一样蹦起来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礼花炮,“砰”的一声,洒了漫天彩纸。
“小爷成年了!卧槽!”他嚎起来。
聂倾罗头都大:“我靠,弄得满地都是,让我们给你搞卫生吗?”
马腾超抱着蛋糕扑过来,一下在段澜脸上抹了奶油:“成年快乐啊段老师!明年我的英语就靠你了!”
等到马腾超闹完了,李见珩才慢腾腾地坐到他身边。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段澜:“生日快乐。”
段澜不想和他客套了:“是什么?”
李见珩狡黠地笑了笑:“你猜?”
段澜说:“很久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以后我们给你过啊。”
众人在零点之后又闹了一会儿,吃了些宵夜,两三点钟时,实在撑不住,各自睡去。第二天分开后,段澜才把礼物拆开,李见珩就收到他发来的微信:
“太贵重了。”
那是个耳机。李见珩精挑细选了很久,选的一副圈铁型入耳式,价格在一千左右。
“成年礼哎。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着和音乐有关的,就送个好点的耳机吧。你以前的总坏。”
那边支吾了很久:“可我其实没什么机会再做这些了。”
他指他的爱好。
李见珩说:“你会的。”
“我害怕。”
“不要怕。”
那边停了很久,久到李见珩慌了,停下车,到路边,差点要给段澜打电话。
段澜恰巧又回复了:
“我真的害怕。我没有力气了。其实真的很冷。”
李见珩叹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看见段澜问:“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段澜说:“来陪我一起住,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