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多和徐萧萧说话,少埋头做题。他带徐萧萧来看老拐,两人在家属楼下的小公园里溜猫。
老拐把四只爪子都踩脏了,在段澜脸上摁下好几个梅花印。
但他的快乐永远只是一瞬的,只在应当快乐的一瞬快乐。等人潮都散去,又只剩他一个的时候,他就觉得天地间又变成灰蒙蒙的一片,无一丝亮光可期待了。
有时他会忘记吃药。
要吃的药太多了,时间、数量又不尽相同,忘记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有当他坐到教室里,那种校园带来的厌恶让他喘不过气、反胃难受时,才意识到要靠药物压抑错误的、不正当的情绪。吃药时又要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李见珩总会来发微信问他:今天吃药了吗?
段澜是会撒谎的,面对刘瑶、杨秦、郭朝光,他几乎不说真话。但对李见珩,他总是坦诚相待的,就很诚恳地说:忘了。现在去吃。
李见珩说:你再忘记吃药,我要生气了。
可李见珩怎么会生气呢?
周日的早上,他醒时忽然觉得好冷。打开手机一看,温度还是那个温度,约莫在零上几度到十几度的区间。但他就是觉得好冷,冷得要把自己完全蜷缩在被子里,要把头也埋进去,但还是觉得冷。窗关了,空调开着,被子也足够厚。段澜忽然意识到,是一个人太冷,是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觉得又孤独又冷。
这时,李见珩就打电话来:“到纪念堂里来吧!我们在附近租了一间民宿。”
段澜还不清醒:“为什么要到老城区去?”
他听见李见珩轻轻地笑了。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明天是你生日啊,你不记得了吗?”
噢,段澜看了看日历。
今天是十二月的倒数第二天,这一年的倒数第二天。
过了今晚,他就算是个成年人了。?
第33章 同居
他不知道李见珩是怎么知道并记得他的生日的。他印象中没有和李见珩提起过。但段澜也不想问了, 这不重要。有一个朋友能够把你的一切都挂记着,还要刨根问底些什么呢?
民宿在老城区的中心,坐落在高楼之中, 矮房此起彼伏,入夜后, 只一线星空, 空中一弯明月,薄雾绵绵。各家各户, 有拎着一把竹扇坐在门口喝茶赏月的,其他人纵使不在室外走动,也敞开大门,丝毫不担心有小偷盗贼之类到家里做客。
这是一座独栋小楼。
也算缘分, 马腾超竟然和段澜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马腾超生在凌晨, 段澜在夜晚。马腾超连这点便宜都要占:“那我还是比你大。段老师还得管我叫哥。”话音刚落就被李见珩揍了。
段澜很久没吃过生日蛋糕了。本该是明日一早吃的,但马腾超实在忍不住了。
以前他过生日, 因为是在年底,刘瑶公司里事务太多, 她从来没有走开过, 往往只是给打订一个蛋糕到学校门口,让他自己去取, 再打来一笔钱。她连挑礼物的时间也没有, 她真的好忙。段澜每次都这样想。
蛋糕不大, 但很精致。段澜不会弄, 就让马腾超来切。水果多, 奶油少, 做了一些小装饰。李见珩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段澜就笑一笑:“都行。”
碍于段澜不会打游戏, 他们就打了几把UNO,看了会儿电影。
等到玩累了,又不愿意回到床上去睡觉,就跑到楼顶。少年人,也不嫌脏,一个个都或坐或躺地瘫下来了,听见马腾超在喃喃自语,一看,他把英语书盖在脸上,一个一个顺着往下背。
唐若葵忍不住笑:“哪有你这么背单词的?”
“小爷开始背单词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我第一次托福考多少分吗?40分都不到,一大半还算是我运气好。那老师都觉得我没救了,说我不背单词根本教不了。你知道那个梗吗?一打开单词书,第一个单词就是abandon,服了。”
聂倾罗一个人坐在一边。平时见到他,他似乎也总是这样的,一个人冷着个脸,孤零零地在某个角落,谁说话也不理。段澜想问,他父亲有没有好一些?但是又说不出口。但听说是抢救回来了,并且一切都还不错,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否则他也不会和人出来玩了。
李见珩又躺下去了。段澜想,他好像很喜欢躺在房顶。也许他小时候经常有这样的经历呢。
李见珩忽然说:“好多星星啊。”
段澜坐在他身边,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云雾已经悄然散去了,只留下一弯明月,和再远处一条星河。几年前,港城还看不到这样多的星星。这段日子,天气日渐清朗,或许也是因为来到冬天,因而可见的璀璨的银河就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