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靠着软枕,指尖翻过一页书,轻轻道:“以后也不必留了。”
既然知道了陛下就是小哑巴,他们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相拥而眠,幼时最纯粹的友谊,她还不想因着以后后宫嫔妃的事让二人生了间隙。
沈清颜低下头,努力让视线落在书上,可转而又想到了那个梦,也不知怎得,思绪逐渐飘远,连念香何时退出去的都没听见。
灵牌上面的名字,到底会是谁呢?
***
是夜,慈宁宫。
禁卫军笔直站立,目视前方,身上穿着的铁衣盔甲在夜色中泛着冰冷光泽。
四周安安静静,恍若死一般的沉寂,就在这时,一阵呜呜咽咽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宣高飞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两名被捆绑的女子,他对守在门外的禁军低声吩咐几句,推门走了进去。
他摆摆手,立即有人会意,上前摘了蒙面和塞嘴的布巾。
赵柔谨看清是谁将她绑来后,咬牙切齿道:“宣高飞,你可知道我是谁,劝你赶快把我放开,要不然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宣高飞站远了些,理都未理。
婢女岚儿要淡定些,她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殿内摆设,就在目光落到角落里那物时,瞳孔骤然缩紧,脸色苍白如纸,刹那间仿佛被人抽干了全身血液般躺在地上。
赵柔谨挣扎半晌,丝毫没有挣开,反而是绑在手腕上的麻绳磨得皮肉生疼,她扭过头,见岚儿动都未动,恼怒地踢了她一脚。
“你这贱婢,还不赶快想办法出去。”
随后又不解恨的踹了几脚,见人还是一动未动,她也瞧出几分不对劲来,顺着岚儿视线抬头看去,可那处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看出来地上有东西。
就在这时,那东西倏地动弹了下,朝着她们的方向匍匐爬来。
这一动,散落在地面四周的铁链哗啦啦作响,落在殿内无异是催命鬼铃,吓得赵柔谨尖叫着连连后退。
“走开,走开!你个怪物离我远点!”
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墙壁上零零散散挂着几盏油灯,视线昏昏暗暗,愈发衬得在地面爬动的那物阴暗扭曲,空气中亦弥漫着一股腐烂味道,令人作呕。
赵柔谨头皮发麻,嗓音尖锐道:“快,快把它弄走,宣高飞,你是死的不成……宣将军,宣大将军,只要、只要你放我走,方才的事我不仅不追究,还会让父亲进谏,给你升官加爵,快啊!”
宣高飞不未所动,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转身,行礼恭敬道:“陛下。”
殿内刹那间安静。
连那锁链声都停了下来。
只见帝王踏月色而来,身姿挺拔,修长玉立,龙纹衮服袖摆与袍摆处带有金色祥云,周身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暗沉视线犹如实质般扫过,直叫人不敢直视。
他走到桌前,挑动了下油芯,跳动的烛火映衬着那张深邃硬朗的五官,不怒而威的气势径直逼来。
谢阙沉沉道:“朕带来的两位故人,赵太后可还觉得满意?”
赵太后?!
这怪物是……是姑母?
赵柔谨震惊到连呼吸都乱了起来,她死死盯着前方,双手双脚冰凉一片,连紧合的牙关都在颤颤发抖。
怎么会是姑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灯芯拨动,殿内亮堂了少许,这点微弱光线,也足以将赵太后的模样看清。
昔日雍容华贵的衣裳成了破败麻缕,所剩无几的头发紧贴头皮,双目空洞,手足被断,又以铁锁链相扣。五官形容枯槁般灰白,方才能够爬动,完全是胳膊强行支撑着,她何时见过姑母这般模样。
赵柔谨两行清泪落下,张了张嘴,却连一丝动静都发不出来。
谢阙手指搭在桌上,发出轻微扣动响声。
锁链陡然震动,赵太后竭尽力气喊道:“贱人生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小贱人!鹂妃不得好死,报应,你也会有报应的!”
她的喉咙嘶哑的不成样,像极了磨砂纸用力摩擦过地面一般,又哭又叫,刮得人耳膜生疼。
吓得赵柔谨也面露惶恐,往后缩了缩。
“……当年你杀了我的儿子,让我痛不欲生,可别忘了,你体内还有雪上鸿,那可是苗疆传说中才有的蛊毒,它是活的,是条鲜活的生命,就像诅咒一样,它会跟随你的子子孙孙后代,生下一堆小毒物哈哈哈哈——”
只听得“砰”地一声,赵太后被一脚踹出,狠狠撞在柱子上,身体顺着柱面滑落到地面,她佝偻起后背缩成一团,闷声用力咳嗽着,声音之大仿佛要将一身骨头咳断。
笑声盘旋在殿内,如同那说出口的魔咒一样,久久未能散去。
宣高飞攥紧剑柄,硬生生克制住拔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