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实在不忍看下去, 闭眼别开了脸。
太医洒上药粉后, 又取来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踉跄起身, 挥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松了口气后到外面跟安禄海细细叮嘱。
谢阙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眼下淡淡一道乌青, 随着薄薄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他睁开眼, 看见沈清颜时难得的愣了一下, 低声说了句, “过来。”
沈清颜眼眶通红的转过神来,瞧见他这样越发的难受,她坐在床沿边,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指尖碰碰他的手臂,紧接着又缩了回来。
这一触碰,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年久失修的开关,蓄在眼底的泪水一连串的掉落出来,沈清颜樱唇紧紧咬着,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谢阙皱皱眉,见他要起来,沈清颜连忙按住他的肩,嗓音含着哭腔道:“太医说了,您不能乱动。”
“……谁欺负你了?”他的嗓子干涩无比,说出口的话也哑的不成样。
沈清颜别过脸,“没有人欺负。”
谢阙无声叹了口气,抬起手,指腹在那柔软眼底轻轻抿过。
见人不说话,谢阙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放缓语气安慰道:“朕没事,别哭了,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方才被强行压制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泪珠破堤而出,犹如断了弦的珍珠般不停滚落过脸面,连哭声都忘了克制。
站在外面的念香银川四目对视,听见里面动静也吓了一跳,在她们记忆中,除了夫人去世的那天,还从来没再听美人哭的这般伤心过。
哭了不知多久,哭的累了,泪水才堪堪止住。
沈清颜眼睛红红,脸颊也绯红一片,指尖按压过眼眶有些酸涩,觉得伤心,又觉得难为情。
她怎么可以在陛下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思及此,她站起身背对着帝王,用帕子擦擦眼泪,到铜镜前看了眼,整理好仪容,这才顶着双通红的眼来到床前。
“太医说了,您应该好好休息。”
见人的情绪稳定下来,谢阙沉沉目光动了下,问道:“担心朕?”
“嗯。”朦胧雾意遮不住眸底的清澈真挚,沈清颜诚恳地点了点头。
“心疼朕?”他又问。
沈清颜再点点头。
这下子换成谢阙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般快。
听到这话,内心的喜悦就像得了雨露滋润的干枯藤蔓,一下子有了生机活力,正在拼命地想要汲取养分,可又怕动作太过突然,再吓到她。
谢阙嘴唇翕动,还是忍住没再继续问下去,只勾了勾她的手指,让人靠近了些。
“给朕吹吹就不疼了。”
沈清颜垂下眼,执起他的手,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小声道:“您怎么又把自己给伤着了?”
霍明朗说过,雪上鸿是活的,是会在人体内游动的蛊虫,一旦毒发,就会控制中毒者的神智,非要见了鲜血才肯罢休,上次陛下划伤了自己,这次怎么又……
谢阙喉咙发紧,盯着她,目光深深,“你不是不喜欢见到朕杀人吗?”
不杀人,身上沾不了血,就能干干净净的抱抱你了。
沈清颜胸口一窒。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就要把自己弄得浑身伤痕累累吗?
忽然间,心口被这句话堵的满满当当,所有复杂忐忑的情绪都在不期而遇间轰然炸开,连一丝都不剩余。
原本她还对梦中帝王要娶的那个灵牌耿耿于怀,如今这句话,倒是将她心底的最后一缕担忧彻底粉碎。
准确的说,是她自己走出来,亲手清理干净了。
沈清颜思忖片刻,她的手指还在搭在帝王腕上,略微收紧了些,轻声道:“那以后就由臣妾陪着您好不好?”
谢阙指腹摩挲过细腻娇嫩的手背肌肤,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好。”
站在门口的安禄海听到这话,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吩咐宫女去御膳房拿些清淡的膳食过来。
等宫女离开,念香好奇道:“安公公,里面说什么话了,你怎么看着这么高兴啊?”
安禄海摇摇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等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念香撇撇嘴,倒是识趣的没再多问。
这时,有小太监跑过来,凑到安禄海耳边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些什么,安禄海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个干净。
“咱家还有些事,就不在这守着了。”说完随小太监离开。
念香踮脚去看,只来得及看清是几名女子,还没等仔细瞅上眼,就被银川拽住袖子,“别看了,快跟我回去替美人收拾几件衣裳过来。”
念香没反应过来,“收拾衣服作甚,美人不是还要跟我们回去吗?”
“谁跟你说要回去了。”